7、断尾(1)
谢清辞站在窗外,脚步一顿。
萧棣声音清冷,但他却能听出,在决绝之外的袒护……
那么在意荷包,一切都昭然若揭。
少年不过十五岁,满心在意依赖的养母,却正费尽心机,在想如何才能不露痕迹的除掉他……
谢清辞心中生出一股莫名的怅惘,不愿再久留,转身迈步离开。
庞章等人也不是真的要抢萧棣的荷包,他们趁着谢清辞休憩才过来挑衅,眼看少年神色紧张,出言嘲讽羞辱几句,也就结伴离开了。
……
屋内终于只剩萧棣一人。
他将护在手里的荷包不屑地扔在桌案上,厌恶的擦擦手指,终于微微抬眸。
漆黑的眸底是一片与己无关的漠然冷情。
什么养母真情?什么满心依赖?他从未相信,也从未期待过。
而之后的事实果然证明,不会有人真心对他。
但这并不妨碍他作出信任依赖的模样,以此实现自己的目的——
看,只用了一个荷包而已,哥哥果然上当了呢。
谢清辞此刻定然会觉得,自己是个被养母欺骗,还一心维护旧主的蠢笨可怜之人吧。
多好,这样的自己,最容易让谢清辞放下警惕,任意欺凌——
他唯一的意外,是谢清辞非但没有进门添柴加火,还径直离开了。
大概……是还没想好怎么借此欺辱他,回去好好动脑筋了吧。
萧棣冷冷勾唇,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
到了晚间,荣公公终于腾出了手,他答应了萧棣要寻物件,忙准备好去后院给他送去。
荣公公吱呀一声推开门,却不由得僵了身子,屋子里烛火很暗,只能看见床上有个依稀的暗影,想起那少年阴沉的模样,荣公公拿着剪刀的手不由得发颤。
萧棣微哑的声音从那团漆黑里传来:“东西拿来的话,就放在桌上吧。”
声音听上去有几分虚弱。
荣公公咽咽口水,将托盘放到桌上,桌上还有一碗药,想是小殿下吩咐胡太医为萧棣煎的……
少年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拿起托盘上的剪刀,在烛火上缓缓烧灼。
荣公公还没想明白,已经看到少年吃力地卷起衾裤,露出伤痕累累的小腿,几日没有好好处理,那伤口处的皮肉狰狞的翻卷着,格外血腥可怖。
萧棣厌恶的皱皱眉心,像是剪去什么无用又麻烦的东西似的,拿起剪刀剪掉了最外侧的腐肉。
荣公公呼吸登时绷紧,两条腿一软差点没跪下。
那……那可是长在自己身上的皮肉啊,怎么能像对待枯枝烂叶似的,直接拿剪刀去剪呢?
屋内烛火摇曳,夜风里夹杂着浓郁的血腥味,荣公公只觉得深陷噩梦一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却听见少年低哑的声音再次传来——
“……将烛灯凑近些。”
荣公公晓得他看不清,抖着手举起烛火,大着胆子走到了床畔。
烛火映在少年幽暗不定的眸中,他垂头,冷静而缓慢的将发炎的腐肉一一剪去,神态动作如壁虎断尾般决绝冷漠。
刀刃剪掉碎肉,不断的晕出血迹,可少年连□□都不曾有。
荣公公看着少年额上沁出薄汗,才晓得他也在痛,忍不住出声道:“桌上的药是止疼的,您……您要不先喝了?”
荣公公想不明白,殿下明明已经给他送来了止疼的药,为何不喝呢?
他看着都疼,都想伸手端了拿药灌给自己喝……
萧棣紧拢眉头。
他知道谢清辞大概只会百般欺辱他,不会真取他性命,这药里头有麻沸散,可以缓解暂时的疼痛,却会让思绪坠入麻痹和迟钝之中。
暗夜潜伏,片刻思绪丧失,亦是致命的。
他宁可咬牙忍受疼痛,也不愿放任自己沉坠。
萧棣没再说话,继续处理伤口,荣公公双手发颤,不由得移开目光。
萧棣抬起头,黑沉沉的目光看向荣公公,荣公公心里一动,以为少年是要求助。
还没等他抬脚,萧棣没有一丝波动的声音传来——
“烛火太晃,我看不清楚了。”
荣公公:“……”
明明受伤的是萧棣,但他的声音比自己的手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