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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绵不绝的高山悬崖之后居然是一望无际的平川大地。北方口音村民,爽朗而大大咧咧性子的少女,还有在马驹上驰骋的孩童,无不告诉他们,这里已经距离金梁城上千里。
一时半会儿根本没法赶回家。
性子再急,也只能先约束脚程。唐烆的江湖阅历又为两人解决了不少的麻烦,还有高强的武功,也让两人衣食无忧。真相是,唐烆虽然手上有银票,可他对蜀玉的‘养生之法’有太深切的体会,所以难免会偶尔劫个富济一下他们的贫。
初春的气候总是多变的,蜀玉虽然调养得当,有些顽固旧疾还是偶然而至。春雨来得迅疾,蜀玉的心疾却总是快上几步。雨滴还在百里之外徘徊聚集,她就已经胸闷气短脸色苍白,无力行路。导致途中总是行一日歇三两日,归家之日更是遥遥无期。
病情的反复更是让漂泊感与日俱增,每每见到陌生人就下意识地展开自己的硬壳,生怕行差踏错引来了是非。在蜀玉过去十八年的认知里,样貌姣好,身段柔弱,穿绸带玉的女子,堂而皇之的出门在外就是为了给有心人算计以填充财力和sè • yù。
来不熟悉的茶馆,是她想都不敢想的事情。说是生气,其实还是小女子对陌生环境中对男子下意识的依赖。说到底,她也知晓,一直困在客栈或者马车中是不行的。
茶中带着冬雪的冽,还有梅花的香。糕点酥软,肉松裹在白面卷里面冲淡了腥气。再配上早春的梅花,还有无限宠溺着自己的男子,还有什么能够不能满足的呢!
除了,偶尔飘进雅间里的高谈阔论。
“名门正派在去年年底就广发了‘绞燕帖’,只等着惊蛰一过,春分左右就要聚集,围剿燕明山,将xié • jiào给一网打尽。”
“这事儿年前就听说了。最近官道上人来人往的,汉子爷们也添了不少,都背着大刀大锤。那剑气如虹的架势,吓着不少娃儿。”
“唉,别说,我那婆娘在官道边上摆了一个茶叶蛋的摊子,生意都红火不少。哈哈……”
蜀玉没有武功,所听甚少,关键的话倒是一字不漏。她不动声色的瞧了瞧唐烆,对方正透过窗棂望着街道上的人来人往。楼下那些话不用刻意去听,耳聪目明的武林人也可以听个十成十吧。
他会如何做?
燕明山是他的家,他的师父唐王是养育他的人,他没了父母,燕明山的人就是他的亲人。他的好友,只有一个祁妄。
现在,燕明山有难,他会如何做?抛下蜀玉,一人去支援燕明山的教众么?还是带着蜀玉一起去?她没有武功,身子也弱,去燕明山不如回家,还能不给他添麻烦,免了他的后顾之忧。可时间来得及么?
惊蛰,还差三日;春分,还差十八日。
她捧着精巧茶杯,指尖摩擦着杯樽白底珐琅上的描金纹路,依稀的知道那是一朵薮春。盛开的花朵瓣儿层层叠叠,似白鹤孔雀翎毛中叠着丝绸缎子。那缎子有多少层,他们两人的距离就有多少层。一层家世门派,一层小姐武人,一层至情至性与冷漠疏离,一层爱深至骨与爱浅浮肌。那指腹每数清楚一叠花瓣,心就空落一块。到了最后,已经空荡荡所剩无几。她迫切的用暖呼的茶水去填满它,到了咽喉才品出苦味,再一眨眼,苦就渗入更深处。
唇瓣翕合几次,即将吐露的话语又辗转吞入腹中。眼眸垂下,掩盖一切深思和忐忑。只是,那贴着杯沿的尾指不小心的颤抖着,在冒然卷入的疾风中,越发觉得冷意入骨。
唐烆倏地站了起来,一个缓神,人就不见了。
蜀玉心口一跳,猛地一痛,那苦楚差点从眼眶中蹦出来。
静,极静,静得耳瓣连繁花落败地声音都听得见。楼道中,茶童们忙碌的脚步声蹬蹬地。楼下茶座中,粗哑的男声时高时低。还有街道上,行人的交谈,马车的轱辘声,小贩们的叫卖声,声声入耳。
她想要掩盖住耳朵,更加想要狠狠闭上眼眸。当作什么也没有听到,什么也没有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