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道高一尺
司行风看着他的身影,唇角轻抬。
万事有命方能享受?这是在暗示数月前的一场大雪中,他在城中街上遭人暗算的事么?人仰马翻,还真是差点小命不保。
耿忠上前一步,道:“爷,当日行刺你的两名刺客,已证实是崔相门下,所使的长针,也查到出处。何以爷一直隐忍至今……”耿忠话只说了一半便顿住没再往下讲。
司行风明白他的意思,摇了摇头,道:“但凭几根长针还不能证明什么,两名刺客证实了身份,也未必是他指使,若真是他指使,他亦可shā • rén灭口,打造长针的地方亦可灭门,若是急于这一时,只会打草惊蛇。况且那次,主使之人并不是真想要我的命,只是想给我一个下马威而已。”
耿忠皱了皱眉,道:“属下愚钝,但属下知道,两个月前岱山发现废弃的兵器铸窑,还有一大片被私挖的矿山。我记得当时您向王上力荐开荒一事,便遭崔相为首的一派官员极力反对。而就在前几日,居大人在岱山以北的地方遇袭,太守阎琨的人却突然带兵解救,乱匪逃了,抓住的两名却是无一活口,说是自尽身亡。再则,早在去年便收到消息说,我白虎国北部与朱雀国边境常常有兵器私自交易,负责交易的刚好是崔相的人,但后来都离奇死亡。”
司行风点了点头,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道:“所以我说了要以静制动。我这几日病重,也难为他们连个安稳觉都没睡好。”
“崔相与阎琨的人多次探望,是在时刻防范着。”
“这事你继续跟着,迟早一天,都得解决。太子若不是太子,那也只能是王上,只要有我活着一日,谁也别想动太子的地位。”
“属下遵命。”
“唔,好几日没有见着那小家伙了,不知道是不是又调皮了。”
“据万的公公们说,太子得知您病重,本想过来探望,只是怕学业未完成,您见了又要说教,便忍着没过来了。”
司行风浅浅笑了起来,脸部线条柔和,只要一想到那小家伙,再坏的心情也会变好。
这时,关群进来,见司行风转身看他,便问道:“爷,此去金碧皇朝的事已安排妥当,七日后便可出发。”
“七日?七日太久了,三日之后可否起程?”时间拖得越久,越是夜长梦多。他不想再等了,几年前的噩梦,他要提早一些结束。
“爷,您的身体尚未痊愈。”关群道。
“无妨。不是还有崔相送来的千年人参吗?就算是虚不受补,鼻孔流血,也不能浪费了崔相的一番美意,这可是千年人参哪。过两日,我便去宫中告假。”司行风笑道。
关群与耿忠在心底直叹气,爷的脾气真让人难以捉摸,就好比那天上的风云,变幻莫测。
关群只好说:“属下这就去准备。”
当夜,寅时刚过,宫中传来急报,护送玄英剑的使持节大人赵成信于子时突然得了癫痫病,整个半边身子都不得动弹,而三日之后向金碧皇朝进贡大队将要起程。按常例,每年初春,白虎国都会向金碧皇朝进贡一批上等的兵器作为贡品,今年则以切金断玉削铁如泥的玄英剑为最。
护送宝剑大队出发在即,这使持节赵大人突然得了癫痫,想再安静两日的司行风也坐不住了。
关群道:“日里,这相爷刚来过,这夜里使持节大人便得了癫痫,这癫痫来得可真是时候。爷,那三日之后……”
司行风的脸色暗沉,少顷,便道:“暂缓。”
耿忠又道:“事出蹊跷,不会这么凑巧,要不要属下去探一探赵大人府上?”
“不必,一切等我从宫里回来再说。”司行风抬手阻止,披了一件锦袍,便匆匆进了宫。
司行风提前归朝,最开心的人莫过于西陵川,原本惺忪睡眼,一下子睁得圆亮,完全没了之前的疲态,不顾众臣在场,也不管眼下最急的是何等大事,而是对着司行风眉开眼笑,道:“爱卿重病数日,孤王好生挂念,日日食之无味,还总有一群糟老头在耳边唠叨个不停,让人好生厌烦。”
朝堂之下,一干重臣脸色皆灰。司行风面无异色,只当耳旁风,不发一言。
西陵川笑得更欢,“爱卿身体尚未痊愈,可别累着。来人,赐座。”
司行风毫不客气,便在大殿之上坐了下来,接下来便是讨论进贡之事。
最先发话的是礼部尚书符有为符大人,“启奏王上,如今赵大人突患重疾,出使的大队人马又出发在即,请王上重新任命新使持节的人选。”
西陵川笑眯眯地望着司行风,懒懒地问了一声,“众爱卿可有好的人选?”
所有人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先开口。
西陵川嗤笑,然后点了一下阎琨,“阎爱卿认为呢?”
阎琨轻咳嗽了两声,道:“启奏王上,微臣以为平远侯爷最宜担任此职。”
司行风嘴角轻勾,面部保持着不以为然的淡笑。
西陵川原本挂在脸上的笑容突然敛了去,但不过是眨眼之间又重新回到脸上,道:“平远侯爷刚刚大病初愈,孤王便派他护送玄英剑等前往金碧皇朝,岂不是显得孤王乃残暴之人?”
这时,崔相突然开口道:“启奏王上,侯爷乃金碧皇朝人,离乡数年,若是此次能护送玄英剑等,不仅能显我朝诚意,更能解侯爷思乡之苦。微臣早闻侯爷思乡情切,”他转向司行风,“侯爷,老臣说得可对?”
司行风睇望了一眼西陵川,西陵川的脸上明明写满了反对之意,但又不得不扯着难看的笑容看着他。
司行风道:“启奏王上,崔大人说的是实情,微臣离乡数年,确实思乡情切。只是使持节一职微臣恐不能胜任,此次前去金碧皇朝路途遥远,微臣又逢大病初愈,若是途中旧疾复发,耽误了大队行程,将有辱王上圣命。但微臣愿护送玄英剑前往皇朝,愿为王上分忧解难,哪怕只是一名小小护卫。”
西陵川微眯着眼看了他一眼,然后又一一看向朝下众臣,“众爱卿认为呢?”声音虽透着懒散,但却带着一丝不容抗拒的威严。
一干众臣纷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谁突然表示赞同,一个个跟着大呼吾王英明。
西陵川一双黑眸微眯且挑,片刻,凝视着司行风,便狠拍了一下龙椅扶手,大喝一声,“好!礼部侍郎武德海上前听旨!”
一群还待有事启奏的群臣面面相觑,立在大殿之上久久未能回神,然而圣旨已下。礼部侍郎武德海被任命为新的使持节,司行风则被任为副使,若是途中稍有不适,可随时歇息,无须随大队前行。
朝后,西陵川在偏殿单独召见了司行风,此举早在司行风预料之中。
司行风迈入殿内,西陵川躺在榻上的身体未动,几个美人相继伏在榻前伺候着他。他懒懒地只是抬眸看了司行风一眼,便媚笑一声,“爱卿这病终于是好了,否则,孤王倒是要将太医院那几个老匹夫关进天牢了,区区一个风寒,却让爱卿病了这么久。”
司行风自认这么多年来,西陵川给他的权力与荣华富贵皆是难想象的。西陵川这个人,从认识的那一刹开始,一直都是嬉皮笑脸,从未见他有动怒之色,即便是方才,也是怒不形于色。
是敌是友,难有定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