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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皇朝,京都,四年之后。
在京都偏北的十二里处,有一座名寺,三面环山,一面绕水——法华寺便是建在这山清水秀之地。寺内的建筑古朴
,风格恢弘,随山就势,步步升高。寺内有一座颇具威名的娑罗塔,采用精巧的叠瓦密檐式砖塔,高耸云端,加之法华寺年代久远,是著名的朝香拜佛之地,长年香火兴旺。
庄严肃穆的大雄宝殿外,一顶精美轿子停在一旁,四名健硕轿夫侍立,另有六名腰系宝剑的护卫把守在门口,个个面容冷峻,令想进殿跪拜祈福的百姓望而却步。
不久,在殿外便聚集了近二十余人,大伙不禁窃窃私语起来。
“瞧这仗势,一定是皇亲国戚来探望贤亲王了。听说贤亲王在法华寺清修多年,为当今圣上和社稷祈福,真是慈悲大义啊!”一个手拿香烛的中年妇女满脸虔诚地说。
“我怎么听说贤亲王是因为堪破情关才带发修行的?”另一人质疑地搭话。
“你们都错了,贤亲王是因为身有残疾,才颓丧遁世的。”一位头发灰白的儒者捋着胡须道。
“不是吧?据说贤亲王气宇轩昂,俊美不凡,但潜心佛法,不问世事,看破红尘。”一个年轻姑娘眼带神往地望向庙殿。
程玄璇掀开轿帘,抿唇微微一笑,径自走进了大殿中。白黎为何入寺修行,她自然是最清楚的,但却不足为外人道。
绕过正殿,她熟稔地走去僻静的后院禅房。
时值五月,清幽的庭院里,娑罗树高大粗壮,枝上白花盛开,淡然雅致。树下,一个身穿灰色僧袍的清瘦男子,闭目静坐。
“白黎。”程玄璇轻轻一唤。
那男子慢慢睁眼,转过头来,俊美如白玉的脸上神情宁和,温雅应道:“玄璇,你又来了。”
“我半年没来了。”程玄璇浅浅笑道。
“坐。”男子面带微笑,眸光淡泊温和。
“嗯。”程玄璇撩起裙摆,在他身旁的泥地上坐下,轻问,“白黎,你还是不愿意治你的手吗?”
“玄璇,你可听过娑罗树的传说?”男子并未回话,反问道。
程玄璇摇了摇头,侧过脸凝视着他。他俊逸如昔,只是瘦了许多,也许是常年茹素的缘故。
“佛家有三宝树,生于无忧树,悟于菩提树,死于娑罗树。”男子亦看着她,轻缓地道,“玄璇,我已找到我的归宿。躯体衣裳终有一日会老去,会腐坏,不必太过介怀。诸行无常,是生灭法,生灭灭己,寂灭为乐。”
程玄璇低低一叹,并不意外他的回答。这几年来,他修佛的意念越来越坚定,也越来越空明了。
静默了一会儿,她叹息着道:“白黎,柔儿一直在等你。”那美丽温柔的女子,独居在山下的木屋里,四年如一日,任谁劝都不肯搬离半步。
“她等的不是我。”白黎唇边的笑容淡定超然,又似饱含一丝悲悯,“她等的是她心中的一个幻象。终有一天,她会明白。”
程玄璇没有接言,安静地坐在他身边,抬起头望着蔚蓝的天空。空中浮云如絮,悠悠飘动,澄澈明朗。
时光如梭,已经四年了,许多事都已不同。白黎再也不是以前的白黎,就连柔儿,也变得愈加无欲无求。而她自己,却越发俗气了起来,一心只想好好过着安康喜乐的平常日子,守着自己爱的人。
铛——铛——
寺中的低沉钟声悠扬回荡,白黎站起身,淡淡一笑:“玄璇,你该回去了。”
“嗯。”她点了点头,对他微笑,没有更多的言语,起身举步。
一阵微风拂过,卷起她长长的裙袂。在与他擦身而过的时候,她的裙衫触碰到他的僧袍,仅仅一瞬间,便就错了开。
娑罗树上,有一朵洁白的花无声地落了下来。
缘起缘落,仿佛就如这花开花谢。
回到将军府,一个俊秀少年绷着脸站在正厅,看到她时不悦地拧起浓眉。
“卓文,你有心事?”程玄璇不解,疑惑地看着他。
“干娘,你去了这么久,也不怕人担心?你是不是又忘了,你正怀着身孕。”少年老气横秋地批评她。
“没忘呢。”程玄璇轻笑起来,“你比你爹还要啰嗦。”
少年轻哼了一声,没有反驳。
“好像有人在说我的坏话?”一道沉厚的嗓音由远至近,一袭玄黑锦袍的高大男子快步走来,剑眉邪挑,睨着程玄璇,“在说谁啰嗦?”
“说卓文,又没说你。”程玄璇笑得更欢,加了一句,“不过你们俩半斤八两。”
司徒拓轻哼一声,上前搂住她的肩。
程玄璇看了看他,又看向卓文,觉得他们真像。虽非亲生父子,但脾气和神情都很像。前年傅凝霜病逝,拓把卓文接回府中。虽然卓文对她看似冷淡,说话的口气也一直不太好,但她感觉得出来,他心底是关心她的。这个孩子,本性很善良。
“娘亲!娘亲!”
奶声奶气的童稚声从内堂传来,随即就见两个粉雕玉琢的孪生娃儿咚咚地跑过来,一左一右地扯着程玄璇的儒裙。
“娘亲,抱!”眉清目秀的小女娃儿撒娇地晃着程玄璇的手。
“哼!”一旁的小男孩儿很不屑地扭过头去,“又要娘抱,你自己站不稳吗?”
程玄璇笑着蹲下身,柔声道:“椋儿乖,娘现在不能抱你,以后才可以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