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第一百零九章 传言
有时候,有些真相,就是大胆假设,小心求证来的。
莫非,慕首席与信王原本就相交甚笃?
首先是卢子俊。在待诏所里听着同僚各式各样的猜测,他忽然想到了什么,越深想越觉得惊讶又觉得有据可依,可是未曾求证的情况下也不敢妄传。在待诏所里憋了一天,憋得脸都红了。一离开皇城便匆匆去找了自己的老师前棋待诏林于甫。
见到老师的第一句话便问道:“老师,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林于甫年纪大了,平日不爱交际,不常出门,是以也不知如今外头那些纷纷扬扬的传闻,便疑惑地问道:“子俊所谓何事?”
卢子俊道:“在扬州论枰时,您便交代我,无论与慕云直的棋局结果如何,必要与其交好。得知他为得魁首时,弟子以为今年是遇不上他了,您却笃定他必定入京。您是不是早就知道他与信王相识?”
林于甫“哦”了一声:“是为这事啊。”接着又问道,“子俊在京中已有些时日,可曾见过信王?”
卢子俊露出些许愧色:“待诏所虽在皇城,却离朝堂甚远,平日里是遇不上的。弟子方进入正选所不久,来未曾获陛下诏过。只几个月前,因为扶桑使团的挑战,有幸进过金銮殿,只是当时殿中人数众多,只远远地看了陛下与信王几眼,看不太真切。”
林于甫又问道:“那你当时可曾觉得信王面善?”
卢子俊沉默了下来,仔细回忆了一番,良久,才蹙着眉迟疑道:“老师这么一说,当时倒真有此感,只是未曾深想过。”
林于甫点点头,才道:“当时在扬州,你与慕云直也遇过上几回,可曾留意过与他形影不离的那位男子?”
卢子俊恍然大悟,睁大了一双桃花眼:“那位,便是信王?!”
林于甫额首:“不错。”
卢子俊有些幽怨:“老师当时为何不说?”
林于甫苦笑:“一直以来,除了陛下,从来也未曾见信王与何人亲近过。在扬州那个时候的信王,我在待诏所多年,自认识信王之后,还未曾见到过。信王行事又素来低调,他微服出现在民间,自然是不欲让人知道他的身份,老师当然也不敢多言。所以,只能对你加以暗示。再说,若你当时便知道慕云直与信王交好,你还能这般自然地与他相处吗?”
卢子俊想了许久,才慢慢道:“弟子也不知道。不过,云直兄不论是棋艺还是人品,弟子都是相当敬服的。即便一开始对他带有偏见,只怕最终也是会对其折服的。”
林于甫笑了:“信王看人,素来不会错。他能与之交好之人,定然有过人之处,品性亦是不差。示意为师才会放心让你大胆与其结交。不过,子俊今日为何突然问起这些?莫非是慕云直要为你引荐信王?”
卢子俊摇摇头:“老师还不知道吗?信王护驾受了重伤,云直兄应是告假在王府照料。外头已经传得沸沸扬扬的,说什么的都有。”
林于甫蹙了蹙眉,交代道:“原来如此。子俊你要记着,你不要主动与人提起慕云直与信王的关系。不过,倘若外头开始传言扬州论枰时候之事,若是问到你,你照实说便是,不必加上揣测之言。”
卢子俊道:“弟子知道了。只是,弟子不明白这是为何。况且老师怎么知道一定会有人说起扬州论枰时候的事情呢?如今在待诏所的,除了我与云直兄,并无其他人亲历过今年的扬州论枰。”
林于甫道:“子俊不必多问,你还年轻,有许多事,即便老师说与你听,你也未必就能明白。你照老师的话做便是。”
卢子俊只好点头应是。
第二个反应过来的是苏预之。
他蓦然想起,慕远取得最后一场棋赛的胜利当众擢升首席棋待诏时,天子是亲临听雨楼的,当时他便觉得天子身后跟着的那个龙章凤姿的青年有些眼熟。只是,在京中待久的人都知道,能跟在天子身边又有如此风仪之人,定是信王无疑。自己不可能见过信王,应是错认了什么人才是。
如今想来,他根本没有错认。他之所以觉得信王眼熟,是因为在扬州论枰之时,他已经数次在慕远身边见过他。
原来,那个时候,云直兄便已经与信王交好了。
想通了这些之后,苏预之亦是三缄其口,不曾对外面吐露过半句。他虽然是一个商人,可是一定的政治敏锐度还是有的。既然信王与慕云直在扬州时便已相识,但是直到现在,都没有人确切地知道他们的关系,那定然是信王不欲对外吐露,自己又怎敢多这个嘴?
至于范熠,则是满脸纳罕。他认识慕远的时候,纪谨已经与其分开。后来在京中重逢,他数次出入条柳子巷,却一次也未曾与信王碰到过,自然不知道慕远与信王相交甚笃。
如今慕远人在信王府,只要知道他没事便好,其他的疑问只能等见到人了再问。
外头的传言自然也传进了慕府。
慕鸿与慕羽裳互相对照了许久,终于忍不住一起去问了父亲。
慕羽裳乖巧,素来更得父母的爱怜,也更宠溺几分,是以很多时候,两兄妹想一起提出什么要求时,慕鸿都是推了慕羽裳上前,这次也不例外。
慕羽裳怯怯地看着慕谦正,问道:“爹爹,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吗?”
慕谦正放下书卷,温和地看着她,反问:“他们说了什么?”
慕羽裳与慕鸿互相看了看,鼓起勇气道:“他们说,大哥冲撞了陛下与信王,被关在信王府不能出来了。”
“胡说。”慕谦正用力拍了一下书案,有些生气,“哪里听来的谬言。”
慕羽裳眼含泪花,哽咽道:“可是,大哥好些天都没有回家了。羽裳隔日便到条柳子巷去看一看,大哥至今还没有回去,连天元都不在。”
慕谦正放柔了声调,安抚道:“你们不必担心,大哥没有出事,好得很呢。”
慕羽裳不信:“那他为何还不回家?总不至于连个口信也没有吧。”
慕谦正顿了一下,还是解释道:“你们大哥有捎信回来的。信王受了伤,他在府上照料,暂时走不开。”
慕羽裳撅着嘴:“爹爹骗人,大哥又不认识信王,为何要到王府去照料?大哥又不是大夫。”
慕谦正叹了口气,只好道:“他认识的,你们也认识。”
慕羽裳睁大了眼睛:“怎么可能?我们哪有机会认识像信王那样的大人物。”
慕鸿突然一拍手,恍然道:“小妹,你说,纪大哥,会不会就是信王?”
“啊?”
慕鸿越想越觉得没错:“小妹你想啊,纪大哥姓纪,信王爷姓纪。在京师里,姓纪,有那样的风姿气度,武功高强,还有那么厉害的家仆,还有自己的围场,马场,还有那么大的温泉庄子。除了信王,还能有谁?我还记得,当时围场里的谢大哥和谢大嫂,都是出身自军营里的,信王可是咱们大齐的军神呀。”
慕羽裳也被说服了,睁大眼睛看着慕谦正:“爹爹,纪大哥就是信王吗?”
慕谦正点点头,此事已无需隐瞒,只怕很快整个京师的人都要知道远儿与信王的关系了。
慕羽裳突然想到了什么,惊道:“那大哥,岂不是与信王……”
她咬着唇,没有说完。
慕鸿却被勾起了好奇心:“大哥与信王怎么了?”
慕羽裳看了慕谦正一眼,又对着慕鸿摇了摇头:“没什么。”
心里不免有些沮丧,想到信王的身份和地位,再想到哥哥与他的关系。莫非,“大嫂”没有了,要多一位“哥夫”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只要哥哥愿意就好。信王那般温柔的人,一定也会对哥哥很好的。
想到这里,又想到信王受了伤,不由担忧道:“王爷受的伤重不重?要紧吗?”
慕谦正道:“未伤及性命,如今也已经好多了,不必担心。”
慕羽裳还是有些不放心,小心翼翼地道:“那我们,能去探望一下吗?平日里,王爷对我和二哥,也是极好的。”
慕谦正摇摇头:“如今他们在信王府里,大概是不太方便的,有你们大哥照料便够了。待王爷大好了自然有机会让你们见到,他会明白你们的心意,不会怪罪的。”
“哦,那好吧。”慕羽裳虽然失望,还是点点头,“那羽裳有时间还是到条柳子巷看看,也许很快就能碰到大哥。”
慕谦正没有反对:“想去便去吧,不过记得带些人手,不许独自前去,注意安全。”
“嗯。”慕羽裳用力点点头。
再后来,果然如前棋待诏林于甫所言,有人翻出了扬州论枰时慕远与纪谨相交甚笃的过往。
也果然有人问到了卢子俊面前。
“子俊兄,不是也参加过扬州论枰吗?当时是否也曾见过信王?王爷与慕首席果然如传言中那般亲密吗?”
卢子俊点点头:“只是我当时并不知道那位便是信王。王爷与慕首席同进同出,几乎形影不离,关系确实很好。”
同样也有人问到了苏预之。
“苏当家的,你不也参加了扬州论枰吗?你不是与那慕首席关系很好嘛?是不是早也就结识了信王?怎么也不给兄弟们引引见引见,沾沾光啊。”
苏预之板起脸:“休得胡言。我也是才知道当日与慕兄相交甚笃之人乃是当今信王。你们莫不是以为我苏氏商行能与朝廷沾些边,是得了信王的提携?可别忘了,信王最是公正无私,你们若在外头胡言污了王爷的名声,到时被追究起来可别说兄弟未曾提醒你们。”
“不敢不敢,苏大当家的千万别动怒,我们就是好奇随口说说,怎敢攀扯信王,不敢不敢。”
苏预之心里冷哼一声,知道他们便是心里再有类似的想法,也是不敢再往外头倒的。
就连程正清都扯住了程时远:“时远,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慕云直是信王的人,所以才事事站在他那边。你怎么不早说,害我担心你得罪了那边终日不安。要有信王这个靠山,还管那边怎么想的。”
程时远白了他一眼:“你想多了。我知道的不比你早。”
程正清不信:“那你怎么这么帮着慕云直?半夜给他通风报信,他说改制你就支持,他不在时你还帮他整顿待诏所。你到底图什么?”
程时远看着他,正色道:“因为他要做的,也是我想做,但是却一直做到不到的。他那样的人,有没有信王的支持,都能做成他要做的事。这就是我支持他的理由。”
“你……诶,突然这么认真做什么。”程正清有些讪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