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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前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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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中寒风久肆,雪花满天飞扬。城中一片寂静,坊门皆闭,偶有巡城的队伍出没在坊外,不消多时火光远去,只余一地冷寂。

空无一人的长街上传来清脆的踢踏声,朦胧雪光之中,一点幽光忽明忽暗,在黑暗中随风晃动。它轻快地绕进一条巷子,在夜色的掩盖下向着西边越行越远,最后停在一座院子前。

墨凐从石羊角上取下灯盏,盏中瞬间亮起明光,犹如清辉洒落,映亮她的面容。她提灯相照,门上描金绘彩,画着灵童天女,向每个站在门外的人含笑看来。不等她去叩门,那门上的青铜兽首便两眼乱转,惊惧一般飞快将门环吐出,乖乖衔在嘴上,好似两条小狗。

门画上的天女神情灵动,眉眼间忽然有了神采,只见她水袖轻敛,繁花落了满身,继而怯怯地拔下发簪,双手捧着奉上。墨凐看着眼前这扇门,仿佛像在回忆着什么,半晌方道:“多年未见,倒还与从前一样。”

她屈指在天女掌心的发簪上轻轻一叩,门随即开了。石羊脚步轻快,无声无息穿过假山树林,离开园子后又来到一扇门前。那门两侧的墙壁上挂满了灯笼,墨凐看也不看,手中灯盏照在门上,那门便自然而然向两侧推去。

门后花林覆雪,草木幽深,却又是另一番景象。她一路畅通无阻,在涛涛水声中踏过河上拱桥,不过须臾便到达对岸。此时天色微亮,风雪暂消,墨凐拂开迎面飘来的薄雾,喧哗之声渐近,转眼间便进到一条热闹的长街里。

街上行人不多,在雾气里仿若游魂,脸上都覆着张空白的纸面。她驱羊前行,如一道虚影疾晃而过,街中无人能见,片刻后她在一家铺子前停下,店铺上的招牌不知挂了多少年,早已腐朽不堪,其上字迹更是模糊难辨。

一个童子正低着头在店外扫雪,忽然看见淡淡银光自雪中漫来,心中纳罕:“这是什么?”

他抬起头一看,一只大黑羊无声站在雪中,羊背上坐了一个少女,她手提一盏明亮的灯,薄衣赤足,乌发披散,神情冷漠地看着自己。

童子愣了愣,复看了眼雪中,紧接着急退两步,瞪大了眼睛道:“你你你……你为什么没有影子!你不会是鬼吧?!”

“我曾在此店中寄存了一件东西,如今要将它取回。”墨凐说道:“店主人在何处?我要见他。”

童子哇哇乱叫几声,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不告诉你!我才不要和鬼说话!”

他正要一头钻进门帘后躲起来,却被一股力量猛地拉扯向后拖去。眼前一阵天旋地转之后,他人已在羊边,墨凐居高临下看来:“去通报此店主人。”

童子眼睛一转,佯装无辜道:“他今夜好像不在店里,客人您不如明日再来吧!”

孰料他一说完便听见一人道:“叫你去扫雪,你怎么又惹事生非了?上回那咒师的教训还没让你长长记性?”

童子一时忘了自己还在别人手上,怒道:“胡说八道!睁大你的眼睛看看,这次可不是我先惹的事!”

门帘掀开,一个书生装扮的年轻男子走了出来,见此情形微微一怔,向墨凐连声道歉,又对那童子戏谑道:“不然呢,难道是这事先找上的你?”

墨凐手轻轻一挥,那童子摔进雪里,连滚带爬躲到书生身后,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墨凐道:“你这小童,废话未免有些太多了,不如把嘴缝上。”

书生尴尬一笑,身后童子脸色煞白,两手紧捂着嘴,好像真被缝住了一般。

书生忙道:“请阁下高抬贵手,他之前已经吃过一次苦头了!先前有位咒师嫌他聒噪多嘴,让他一个多月都说不了话,这才刚好没几天。”

墨凐把灯盏挂在石羊角上,道:“哦?那真是英雄所见略同了。”

书生猜不透她的来意,为防生事,先让童子回去。未等他开口,墨凐俯身问道:“你就是店主人?你叫什么?”

书生疑惑地点了点头:“在下姓华名晟,不知阁下有何要事?”

墨凐沉默了半晌,开口说道:“我忘了是哪一年曾来到此处,那时此店的主人姓许,她与我之间有过约定,我将平生所见所闻都告诉她,作为交换,她会把这些事记录在册,封于店中,等有一天我来取回。”

“姓许?”书生掐指一算,面露震惊:“这不是在说笑吧?那已是上上上……位店主,距今已过了四百年了!”

寒雪中夜色将褪,天光隐现,远处街影古楼在晨雾里若隐若现,飘渺的雾气随风而来,浮动在二人身旁。

墨凐回头看向来时道路,眼前细雪飞扬,她垂下眼睑,面容在雪中显得有些不真切:“原来已过了这么久。”

收回思绪,墨凐的手指轻贴灯盏,一点光芒自罩中飞出,她道:“我依稀记得,东西放在天字一千七百七十三格。”

石羊晃了晃头,驮着她缓步前行,跨过门槛向店里走去。书生张目结舌,难以置信道:“且慢!”

墨凐回头看了他一眼,乌发间沾染的薄雪随风逸散,她平静道:“大梦浮生,四百年了,我忘了许多事,是时候该想起来了。”

.

雪光透过纸窗映出一片幽蓝,景澜蓦然睁开眼,下意识翻身坐起,却觉得肩头冰冷,转身一看,被子大半被一人卷裹而去,仅施舍般地给她留了个被角。

她扶着额头,感到一阵轻微的晕眩,一时竟分不清今夕何夕,此地何地,是虚幻还是真实。然而梦中所发生的一切依然记忆犹新,仅是一夜的功夫,竟好似已经过去了十几年。

轻轻掀开床帐,景澜望着窗边微光无声一叹,神思游移无故想到,常言道黄粱一梦,也许并非只是世人附会谣传。

弯腰捡起滑落在地的衣袍,她赤脚站在床边迟疑了好一会,忍不住爬上床榻推了推拥被熟睡的人,问:“师姐,你醒了没有,我们不会还是在梦里吧?”

洛元秋睡意正浓,本不愿理会。奈何景澜又推又搡,她迫不得已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含糊道:“不是梦……行行好,让我再睡一会吧。”

她若是不答也就算了,景澜见她醒了,索性将冰冷的手伸到被子里,贴在她的后背上。洛元秋惊呼一声裹紧了自己,景澜笑道:“睡了一夜还不够?你这抢被子的恶习什么时候能改一改?”

洛元秋忍气吞声,闭上眼只当作听不见,打算趁机再睡上一会。谁知贴在后背那双手却动作了起来,不怀好意地摸来摸去,并有温热柔软的东西贴着脖颈缓缓向下,显然兴致颇足。

她蹙眉忍了再忍,终是忍不下去了,无奈起身,推开压在身上的人,打了个哈欠怠倦道:“你是好好睡了一夜,我在梦里奔波劳累,还不如不睡来得强!”

景澜笑道:“原来你在梦里奔走之时,还有余力抢被子?”

洛元秋打了一半的哈欠硬生生止住,看她笑得十分可恶,恼怒道:“那就分床,以后你别和我睡了!”

景澜将她连人带被抱在怀里,一本正经道:“这可不行,道侣嘛,都是要睡在一起的。”

洛元秋斜她一眼,不以为然道:“我师父还说道侣要一天三顿打呢。”

景澜瞬间破功,笑着揉了揉洛元秋的脸颊,洛元秋不甘示弱,从被里抽出手去扯她的。两人嬉闹了会,景澜问:“你的影子呢,怎么一觉醒来便不见了?”

“我们既然都醒了,那它也就去它该去的地方了。”洛元秋靠在她肩头懒洋洋道:“每次它一出现就没什么好事,如果不是它睡在你我之间,我们的梦又怎么会被连在一起?这梦中梦再来几回,恐怕从此就不用再睡了,反正一梦地久天长,以后干脆在梦里过得了。”

景澜拥着她轻声问:“昨夜梦里的事,你还记得多少?”

“都记得。”洛元秋看她眼中恍惚,猜到她心中所想,答道:“你是不是也都记得清清楚楚,所以觉得那不像是一场梦?”

天光破晓,屋中渐渐亮了起来,景澜道:“我还记得你说过,这是梦,也并非只是梦。喜怒哀乐,执念妄想,出于念而归于心。修行之人不会无故做梦,梦中所见,即是心中所想。”

洛元秋把手覆在她的心口,道:“魔障幻象也是修行的一种,你还执着于那些过往吗?”

“我不知道。”景澜神色迷惘,怅然一叹:“若能够轻易放下,那执念也就称不上是执念了。”

洛元秋知道这不是一时半会能想通的,安慰般拍了拍景澜的手背,她忽觉脖颈上刺痒,随手梳了梳头发,却摸到一截利落的发尾。

她身体一僵,当即想起昨夜与墨凐打了一架,被她削去了头发。景澜亦有所察觉,眉梢一动:“你的头发呢?”

一想到此处洛元秋便痛心不已,她多年身形未长,头发虽生的慢,倒还算争气。她心中已将墨凐这般那般地捶打了数千场,并暗想若有机会,定要将她削成个秃子。

勉强笑了笑,洛元秋双手握拳,咬牙切齿道:“昨天碰上了一个疯子,我们打了一架。”

景澜对她知之甚深,抬眼道:“看样子是输了。当年王宣烧了你的头发,若不是师父阻拦,你可是当时就要把他丢到深山里与猴做伴去了。”

洛元秋悻悻道:“我倒是想把她也扔进山林里,这不是打不过么。”

“头发迟早会长出来的。”景澜目光淡淡,仿佛只是随口一问:“是谁?”

洛元秋此刻满心都是墨凐,闻言脱口道:“除了墨凐还能有谁?”

景澜思索道:“这名字似乎有点耳熟……是那位在北冥看守白塔的女子?”

她想起之前曾以梦归镜窥探洛元秋的心境,在过去的回忆里见到她与一位近乎于天人的少女交谈,给景澜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她还记得最后墨凐说过,终有一日洛元秋必定会到北冥来。思及此处,景澜心中疑惑更甚,道:“世上人千千万万,她为什么一定要你去北冥?”

洛元秋比她更想不明白,要说除了昨夜的削发之仇,墨凐与她之间也无什么过结,也从未以武力相逼,强压洛元秋到北冥去。也正是她后来算的那一卦帮忙,才让洛元秋得以找到了景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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