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八章

他第一次见谢眠时，觉得这小公子样貌精致漂亮，结果此时一戴上面具，整个人就变得普通起来。

丢在人群里便再也找不见的那种普通。

钱少爷有点可惜又疑惑。

谢眠回过神来，刚想信口胡诌个理由，突然顿住了。

等等，他又没做对不起晏陵的事，为什么要戴面具啊？

这面具是个小灵器，往脸上一戴，能遮掩仙气、修饰容貌，乃隐姓埋名离家出走的必备佳物。

不过凭晏陵的修为，他这面具戴着和没戴有差别吗？？？

可现在戴都戴上了，再取下来更解释不清。

谢眠岔了一下神，就胡诌不下去了。

好在钱少爷见谢眠神游，便善解人意地没再多问，还体贴地转移了话题：“小公子以后打算在镇上常住吗？若是平时遇到什么困难，大可来找我……”

谢眠巴不得他不提面具，闻言：“多谢。”

不过大概是用不上了，四海八荒这么大，与其定居一隅，谢眠更愿意四处去游玩，乐得自在。

其实他在飞升之前便是居无定所，四海为家，很少在一处地方长时间停留的。

之所以天界待了近百年，全是因着晏陵这个意外，如今能牵绊他的意外已成了过去式，他天生而来的不喜被束缚的散漫就都冒了出来。

两人一路交谈一路走到待客堂坐下，稍作等待。

下人送上茶水后退到门外守着，钱少爷还在嘀嘀咕咕个不停，一会儿说小狐妖，一会儿说那晏公子。

谢眠惦记着晏陵，旁敲侧击了几句，见钱少爷也是一脸茫然，便住了口，懒洋洋地撑着下巴听着。

听了一会，垂在身侧的袖子动了动，片刻后探出来一个红彤彤的小脑袋。

小赤鸟睡醒了。

两只鸟今早修炼回来后直接团他袖子里睡觉去了，这会儿才醒。

小赤鸟从袖子里钻出来，圆咕隆咚的小脑袋顶着乱糟糟的绒毛，豆子眼里还有点迷茫，飞到谢眠肩头站定。

不多时小山雀也跟着贴到了它身边。

钱少爷的滔滔不绝立刻顿住了。

他看着小山雀——他认得这是再普通不过的山雀，在小赤鸟绚丽尾羽的衬托下，越发显得灰溜溜的山雀。

“谢小公子……呃，这也是你的家人吗？”

前夫已经养过一只鸟了，不在乎再养一只。

谢眠正要应付一句，一阵脚步声传来，他一边随意地“嗯”了声，一边分神看去，看见了钱老爷一撩衣袍，率先进屋。

钱老爷没听到他们前面在聊什么，只听见了钱少爷的后半句，不由问：“什么家人？”

在钱老爷身后，晏陵跟着缓步踏进，身上气息凉凉淡淡的，一进来，整个待客堂仿佛都降了温入了冬。

谢眠嗯到一半就没了声。

他的视线本能地落在晏陵身上，恰好对方也望了过来，目光平静无澜，看不出什么情绪。

晏陵这是……没认出他来？

钱少爷在旁边小声回答他老爹的疑惑：“爹，谢小公子就是那天我在街上遇到的……他肩头那双鸟儿是他前夫——”

前夫两个字落入耳中，谢眠一个激灵：“！！！”

要命了，他怎么忘了这茬！

谢眠胡乱应付钱少爷是，万没想到这剧情有朝一日会被直接怼到另一位当事人面前。

他镇定地坐着没动，在钱老爷恍然望来时还滴水不漏地露出了个勉强的笑容，这笑容刚露出来，晏陵的视线便挪开了，挪到了他肩头的小赤鸟身上。

小赤鸟原本慢悠悠地甩着尾巴的，忽然一顿。

片刻后小赤鸟毫不犹豫从谢眠肩头飞下来，一脑袋扎回谢眠袖中，它一走小山雀也跟着走，只眨眼间谢眠肩头便空了。

于是晏陵的目光又淡淡地落在了谢眠脸上。

谢眠神情安详，心里的自己已经变成一只鸟，用爪子在地上挠出了一座巍峨壮阔的豪华天宫。

他抬手掩唇轻咳一声，抬眼正想说什么缓和一下这无声的尴尬，晏陵先一步移开了视线。

那感觉就像是看见了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看完了，也就看完了，不留痕迹。

谢眠怔了一瞬，那点儿尴尬的情绪哗啦一下被浇灭了个干净。

他张了张嘴，发现想说的话都被莫名其妙地堵在了嗓子眼里。

再没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