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大结局(下)
幸村精市猛地呕出一大口鲜血,粘稠的血液在他瓷白的下颌上留下道色泽昳丽的痕迹，最终顺着修长的脖子没入衣领。
他胡乱抬手擦了下，而后,看向即便已经昏迷在地却仍旧十指紧紧握在一起的两人，眼底浮现一丝哀痛。
之前他为了不让迟雾失望，动用精神力帮她唤醒记忆，谁知正在紧要关头，竟被突然闯入的中原中也打断。
如若在那个时候中断,他自然是能全身而退，但迟雾却会被强大的精神力反噬,造成不可弥补的后遗症。于是他便擅用家族禁术，将中原中也也一并拉进了记忆秘境。
禁术的使用本就加倍消耗精神力与体力，再加上中原中也体内的荒霸吐力量又太过霸道,让幸村精市最后招架不及,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不过却也因祸得福，借助荒霸吐野蛮的力量，冲散了一直淤结在他头脑里无法疏通的血块,帮他恢复记忆与心智。
可是……
幸村精市看着迟雾的眉眼，自嘲地想,恢复记忆又有什么用,尤其在见证了他们笃深的渊源之后。
禁术之下,两个时空碰撞,交叠的部分便生成了中原中也与迟雾先前经历的“第三空间”。这个空间虽然是不存在的，但是产生的影响与那痛彻心扉的经历与记忆却是实打实的。
幸村精市满眼歆羡地看着中原中也,而这时，两个小护士也带着幸村父亲走了过来。
“阿市！”幸村父亲看着满目哀愁的幸村精市吓了一跳，接着才注意到中原中也与迟雾的状况,“这是……”
他倏地想起什么，脸色一变：“你动用禁术了？！阿市你怎么这么糊涂啊你！你到底知不知道禁术的反噬有多强！到底知不知道禁术对你的身体会造成多大的损伤，到底知不知道……”
“父亲大人。”
幸村精市打断幸村父亲。
他收回恋恋不舍盯着迟雾的目光，闭了闭眼，虚弱地说：“求您先救救她……她们吧。”
幸村父亲看着自家儿子的脆弱表情，又瞧了瞧中原中也跟迟雾紧握的双手，沉默片刻，终究还是无力叹了口气：“阿市，你这又是何必呢。”
何必？
幸村精市也想知道，他这究竟是何必呢？他是那么矜贵骄傲的一个人，何必要做到这个地步呢？
但即便他能控制精神力，可有些事，却并非他说能控制就能控制得了的。
幸村精市复又抬眼，深深凝视着迟雾的眉眼，声音低哑又带着丝哀求：“父亲大人，她受伤了……求您了。”
幸村精市是天之骄子，是家族骄傲，从小到大都是被捧着长大的，从未用过这种语气跟他说话，更别说求人了。
幸村父亲复杂地看着幸村精市，正要说什么，却见江户川乱步不知何时跟了过来。
他拍拍幸村父亲的肩膀，说：“按照阿市的意思去吧，至于阿市，就交给我吧。”
幸村父亲见是江户川乱步，便也没再多说，招呼人把中原中也和迟雾带走，于是病房里便只剩下幸村精市与江户川乱步两人。
他俩不约而同地盯着迟雾离去的身影，直至病房门最后被关上了，看不见了，才收回眼。
两人显然都还没从情绪里走出来，都没有话，于是病房里陷入了冗长的沉默。
最后，还是幸村精市主动打破的沉默。
他迟钝地转头看向那个永远保持着少年形象的眯眯眼男人，嗓音微颤：“为什么……为什么要让她来招惹我？为什么……“
江户川乱步耸耸肩膀，用一副很无辜的语气说：“你母亲没能继承你外公的异能，现如今，整个幸村家族只有你一人会这个秘术，我只能来找你。”
幸村精市摇头，指出他话里的错误：“不，不是只有我一个人会。明明你也可以的啊……舅舅……”
江户川乱步听着这个久违的称呼，脸上人畜无害的表情一顿，接着叹息一声，缓缓睁开那双虽然跟幸村精市颜色不同，但是锐利和洞悉程度如出一辙的翠绿色眼睛。
“对不起，”他看着自家姐姐唯一的子嗣，看着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骄傲少年变得如此卑微，歉疚道，“没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更没料到，你竟然会、会这么快就……陷进去。”
“……是啊，连我自己都没想到竟然会这么快陷进去。”幸村精市苦笑一声，“但是有些事就是这么毫无道理可言。”
江户川乱步闻言，重新闭上眼，望向窗外蔚蓝的天空，低声道：“是啊……有些事就是这么毫无道理可言……我明明早就知道这个道理，结果却还是自欺欺人，更是害了你……”
幸村精市惊骇地抬眸望去：“舅舅莫非你也……”
“嘘。”江户川乱步朝他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复又恢复到那个没心没肺、不谙世事的模样，“所谓天机不可泄露，有些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即可。”
·
中原中也醒来之后，入目是白花花的天花板，极致的白看的他有些晃眼，缓了好一会，才突然想起之前的种种经历，于是念了一声“迟迟”，猛地掀开被子坐起身。
就见迟雾正躺在他身边的单人病床上，嘴唇失色、脸色苍白。
他连忙赤脚下床，轻轻拍着她的小脸唤醒她：“迟迟？迟迟？迟迟，醒醒——”
迟雾像是陷入沉睡的睡美人，眼睑深阖，始终没有半点回应。
中原中也心急如焚，眼看如此，半点耐心没有，便打算赶紧去找医生。可好巧不巧，他刚起身，迟雾却睫毛颤了颤，半晌，慢悠悠地辗转醒来：“……啾啾？”
迟雾刚刚做了个梦。
与中原中也的梦截然不同的是，这次换成她魂穿小时候的自己，带着十四五岁的小中原中也四处逃窜，也亲眼见证了擂钵街他被万箭穿心的那一幕。
她永远记得那个画面，那个将她眼底、心底狠狠刺痛的画面。
那时候她疯了似的扑向中原中也，疯了似的护在他身前，疯了似的使用幸村精市口中所谓的“万物之灵”的异能，压制住荒霸吐想要撕碎中原中也的暴虐之心。
一样的场景，不同的时空，在相互作用之下，才造就了最后的结局。
迟雾现在想起那个画面，虽然知道那早就过去了，现在的中原中也正完好无损地站在她面前，可还是不免心慌。
于是哭着紧紧抱着中原中也的脖子，声音沙哑地一遍遍叫道：“啾啾、啾啾、啾啾……”
中原中也自己是深有所感，虽然不知道迟雾到底经历了什么，但是看她哭成这样，便知道肯定不比他好到哪里去，于是连忙好声好气地安慰她。
“迟迟别哭了好不好？”
“迟迟，一切都过去了，你看我们两个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迟迟…我求你了好不好？”
“别哭了……”
迟雾透过婆娑的泪眼，看着中原中也的眉眼，仍旧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啾啾，唔，我、我讨厌白濑……他、他……”
迟雾绞尽脑汁地搜索脑海里最恶毒的话。
中原中也看着，觉得这小模样真的是太可爱了，于是忍着笑，一边帮她细细擦拭眼泪，一边替她说道：“他真不是个东西。”
“嗯嗯嗯。”迟雾连忙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攥着粉拳，“他可真不是个东西！”
想了想，又接着补充道：“他卑鄙。”
“他……他无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