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第七十三章
简芳常年患有风湿性心瓣膜病,平时防治得好,属于无症状者。但昨晚亲耳听到苏遥决然的态度,气急郁结,虽然没有立马发作,却是今早在厨房熬粥时,满脑子都是对女儿未来的担忧,突然心绞痛,一下子倒了下去。
苏建国急急忙忙拨打120把她送入医院,通过静脉药物治疗,情况到底是稍微缓了过来。经系统检查简芳属于III级心功能患者,符和手术适应症,主治医师建议她尽早行二尖瓣闭式扩张术。同样身为资深外科专家的苏建国,虽然擅长的领域不同,但也只思量了片刻,就拍板定钉。他给多年好友兼同事的心胸外科谢教授打电话,商讨后,手术及时安排在下午一点进行。
简芳被送进病房,他办好一切手续,才给远在济城的苏遥打电话。
苏遥辗转机场巴士,高铁和出租车,到融城一院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简汐和叶枝早她十分钟到达,此时病床周围的人加上医生和护士,黑压压的一片。外婆坐在床畔的椅子上,老人家唯一的女儿犯病,火急火燎从药房赶来,脸颊的泪痕还依稀可见。简芳打着点滴,肃然的余光觑着立于角落,担忧得红了眼眶的女孩,心跳再一次急促起来。苏建国觉察到她的异样,和同事寒暄了几句,沉下脸,拉着女儿快步夺出病房。
对医院环境熟悉的他,专程走远一些,走到附近无人的地方才止住脚步,扶着栏杆。男人不懂女·人的弯弯绕绕,他觉得把道理讲清楚,没必要藏着掖着,于是提高了音量,直接质问道:“苏遥,父母不求你有多少出息,只想你找个好人家,早点让我们享受天伦之乐,但你呢?怎么做的?有没有反省过你的所作所为我们会多痛心?”
从苏建国的语气中,苏遥突然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再回想昨晚在冰箱里无意间翻出的,并未引起她太多关注的融城特产,心里咯噔一下。
沙哑的嗓音无措地喊了一声:“爸。”
苏建国回过身,看着四个月不见的女儿,身形肉眼可见消瘦许多,往常整日挂在脸颊的笑容也被愁绪替代,他心底油然而生的疼,松了点拧紧的眉头,劝慰女孩道:“囡囡,你和白老师的事情我们上个月就知道了,我们求她离开你,虽然对你隐瞒,但事已至此,你就听话,顺大家的意,迷途知返吧。”
父亲的话犹如晴天霹雳,直击苏遥整个人,一时之间无法言语。她颤颤巍巍退后两步,蹲下身子,把头埋进膝盖,目光怔怔。半月以来,她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白沐语会如此果决,为什么哭红了眼,眸底尽是对她的不舍和眷念,还能一而再再而三地推开她。她甚至在短暂的一刻责怪过她,怪她太心狠,怪她不念旧情。所以,一切都是误会,不,不是误会,全都是自己的错,没能保护好她,没能处理好与家庭的关系······
她没有理由对任何人发作,即使父母的做法过于极端和自私,也只能独自忍受和承担后果。女孩脑海里浮现着白沐语曾经咬破嘴唇拒绝自己的画面,心如刀绞,难受得无以复加,她仰着头,泪流满面,抽噎着声音哭诉道:“爸,白老师没有错,你们对她太不公平,她为了我连命都可以不要,答应你们的请求,等于要了她半条命。暑假的时候,她因为救我,身体落下病根,不能情绪过于激动,不能太劳累。爸,你们关心我,但有想过她吗?我和能和她联系上,不知道她身体状况,什么都不知道······”
苏建国愣了几秒,他们确实没有考虑这些,医者父母心,身为医生,他惭愧于白沐语,但身为父亲,原则问题,他无法妥协。男人低头看了一眼腕间的手表,避开苏遥的话,直截回她:“你们最大的错,就是根本不应该开始。”随后往走廊的方向迈了两步,狠下心扔下一句话:“你妈身体也经不住气,想她多活几年,就放弃那个人。”
苏建国走后,终于无人在旁,女孩跪倒在原地。绝望,崩溃,满心的苍凉与无助,该怎么办,追回她,与家人渐行渐远?还是把她藏在心里,去满足父母的意愿?两个选择的结果,都不想面对。脑袋里一幕幕回放着与白沐语过去发生的种种,止不住的哭泣,意识也愈发昏沉,良久,才颤抖着腿,扶着栏杆站起身,姐姐说过的,事在人为。
她坚强地擦干了眼泪,准备迎接第一个挑战。
下午五点二十,手术室外不远的地方,苏遥抵着冰冷的墙百感交集,简汐来关心她,却一言不发,沉默经历着长达四个小时的身心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