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第三十四章

夜色愈来愈深,朦胧的月光像隔着一层如烟似水的薄雾，撒落满地凄凉。思绪在心上蔓延，徘徊许久许久,最终在一声无声的叹息中飘散飘散。

“姐姐，忙完了吗？吃饭了吗？我把牛肉放锅里保温，你回来趁热吃点。”

女人望着屏幕上两个小时前收到却没有回复的信息,目光怔怔。良久，微微阖眸，最后一次平复情绪,看了一眼时间,10:32,该回去了。她从驾驶位矮身出来,锁上车窗车门,迈开长腿踏入黑暗中。公寓楼下,窗口客厅的位置，仍留有温和的暖光,遥遥还在等着？思及此，白沐语心中顿时又甜又涩,她咬了咬唇，压下陡然增快的心跳,登上公寓右侧因填水泥显得有些窄仄的楼梯。

钥匙旋转锁孔,啪嗒一声，门开了。宿舍客厅不大，白沐语站在玄关处,便能一眼望尽。电视声音轻而稳，时而诡异的音调，播着《走近科学》最新一期的视频，沙发上缩成小小一团的苏遥似乎已经呼吸平缓。

她俯身换好鞋，把手提包搁在平时两人放包的矮凳旁，轻手轻脚走近茶几，按灭遥控器红色开关。从苏遥卧房拿出上个礼拜新换的薄被，小心翼翼搭在她身上，掖好被角，准备去卫生间洗浴。却听见身后间断有奶声奶气，咿咿呀呀的低语。

“嗯，吃，呜，吃······”

这孩子，又说梦话了。

白沐语回过身，半蹲在她身旁，看着苏遥舒展的眉目和上扬的唇角，是做什么美梦了？感到她面容平铺着一种恬静，一种沉溺梦中的缱绻，不愿醒来的痴缠，漾着心满意足的微笑。骨节分明的手，终是忍不住，情不自禁地抚上她的眉角，轻轻地摩挲。

还来不及回味被喜欢的人表白的喜悦，便不得不先品尝随之而来的苦涩，这大抵是上帝给她开的玩笑，也是她看似顺遂的人生中最大的磨难。遥遥，如果可以，我也想和你，做着同样的梦。

白沐语敛眸，理智渐渐回笼，不舍地抽回微颤的右手，站起身子，关掉沙发左侧墙壁的灯，清冷的脸上挂着一抹淡淡的苦笑消失在客厅。

把厨房温热的饭菜覆上保鲜膜放进冰箱，洗漱妥当躺在床上的时候已是接近凌晨。白沐语睁着的双眼里满是困倦，她挣扎多时没有回复的微信消息，到最后还是打下了一行字。

“回来太晚，没有吃，最近都有些忙，遥遥以后不用给我准备。”

又在微博上留下两句话：“小膳，歌很喜欢，谢谢你，以及你的朋友。”

“爱是克制，我相信小膳应该明白怎么去做。”

说给苏遥听，同时也是警告自己，白沐语放下手机，再一次陷入沉思，一夜难眠。

夏至之日，是北半球白天最长的一天。六点半刚过，苏遥还在好眠，白沐语便去食堂买早餐，知道彼此的闹钟时间，在她转醒之前踏着晨曦出了门。

今天上午有两堂监考，苏遥睁眼的时候也不算迟。她抬手伸展僵迟的肩膀，摸了摸身上的薄被，猜想一定是姐姐怕她着凉搭的，唇边渐渐流露出浅浅的笑意。等彻底赶跑瞌睡，苏遥才下意识去听房间的声音，意料之外没有任何响动。

姐姐还没醒来？不应该的。她急急下地，连拖鞋也顾不得穿，寻遍每个角落，找不到白沐语的身影。待停下脚步，才觑到饭桌上，有一盘最爱吃的蒸饺和一个煮鸡蛋。

姐姐那么忙仍不辞辛劳买早餐，自己更应该在午餐和晚餐多花点心思。苏遥璀然的笑容愈发深了，她翻找出手机准备给白沐语说早安，恰好看到那条令她唇瓣上扬的弧度戛然而止的留言。

下个月初放假，学院的工作还不至于每晚忙到十点，她虽然只是辅导员，但任教老师的大体工作是了解的。所以姐姐是因为其他事忙吧，苏遥在心底如是安慰自己。

济北期末实行教师交叉监考制度，以达到各学院互相监督的目的。有老师出去监考，自然也有老师留在本院据守阵地，苏遥属于后者。发完试卷，坐在后排空位，原本百无聊赖发着呆，哪曾想不经意发现讲台的主考老师竟毫无遮掩地玩手机。身为“老油条”，当然会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于是满电随时待命的手机派上用场，不过五分钟，苏遥便在微博群如鱼得水地玩闹起来。

未曾想极少在工作时间出现的皇后娘娘忽然冒出一句话。

“小膳没上班？”

苏遥视线落在屏幕上，手一顿，莫名慌乱了数秒，却也实话实说。

“在，在工作。”

“工作时间可以玩手机？”生硬的问话，看得出线下的她是认真了。

群里为数不多的人围观凑热闹，偶尔禁不住调侃两句。

“皇额娘大型训斥现场，小膳你栽了！”

“我也在摸鱼，告辞先溜。”

苏遥心下惘然，有些怯怯的，不敢说话，这样的感觉，还是三个月前初识白沐语，她严厉且正经的告诫：“其身正，不令其行。”因此，一度不想与之有过多的来往，甚至给她取别称“女魔头”，哪会料想发展到喜欢她。

苏遥哂笑，在群里简单回应，点开了私聊的图标，她自认为和皇后娘娘相熟，可以适当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