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69章
云禩下令抓人,那学子真的被抓了起来,其他学子一看,这才怕了。
他们便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贼大胆子。其实胆子也不算大,看到有人真的被抓了,顿时作鸟兽散尽,谁也不敢多吭一声。
“你们做甚么!?”
“放开我!我犯了甚么王法!”
“凭甚么抓我!”
云禩冷笑一声,道:“当街行刺贝勒阿哥,这难道还不是犯法么?”
“我……我没有行刺!”
云禩道:“这么多双眼睛都看见了,你意图用这枚石子刺杀本阿哥。”他说着,踢了一脚地上滚动的石子。
这枚石子怎么能shā • rén呢?那书生不过是想要打云禩一下,泄愤罢了。
书生道:“只是一枚小小的石子罢了!”
云禩道:“一枚小小的石子便不能shā • rén么?中伤恶意,尚且可以shā • rén,一枚石子为何不行?”
“你……你这是强词夺理!”书生道:“有权有势,就可以强词夺理了吗!”
云禩又是一笑,这次是被逗笑了,道:“你可真逗,有权有势不强词夺理,难道像你这样的强词夺理么?”
“你……你……”书生脸上一顿青一顿红,气得脸皮发紫。
胤禛低声道:“八弟,不要把事情闹大。”
云禩知道这个道理,也低声道:“四哥放心,我心中有数。”
他说着,挥了挥手,道:“带走!”
书生挣扎着,大喊:“救命——还有没有王法了!救我啊!救我啊!刘兄!救我,李兄……还有王兄……”
方才和书生“同仇敌忾”的那些个书生都站在一边,眼睁睁看着他被侍卫押解走,但这时候竟然没人敢伸头,一个个都默不作声起来。
书生一路大喊着,被押解回八贝勒府,太子道:“你抓他回来干甚么,要我说,直接关进牢房里,让牢卒给他点厉害尝尝。”
云禩道:“是有用处的,这京城里关于顺天府乡试的流言蜚语众多,总要有根源的不是么?倒是可以试着问一问,这个根源何在。”
四爷胤禛点点头,的确有这个道理,但凡是舆论,尤其是这么大的舆论,肯定有推波助澜的存在,不然不可能扩散的如此厉害,影响如此深远。
大爷道:“只怕这类的穷酸书生,不愿意跟咱们多说,他们清高着呢。”
的确,有些书生是真的清高,但也有仇富的,向来看不起有钱人,就像他们觉得,有钱人的子弟高中必然是贿赂了主考官一样。
云禩道:“我自有法子,像这样的硬骨头,宁折不弯,就让他折一折。”
“放我出去!!”
“还有没有王法了!”
“我要状告八贝勒!”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要告御状!”
云禩来到关押书生的柴房,一脚踹开大门,闲庭信步走进去,那书生被“哐!”一声的踹门声吓了一跳,瞪着眼目道:“你……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云禩笑道:“放了你,也不是不行。”
书生看着云禩,似乎有些狐疑。
云禩道:“我问你,顺天府乡试贪污舞弊之事,是谁宣扬出来的?这么大的fēng • bō,总不会没人宣扬罢?”
那书生昂着下巴,道:“怎么,你还要将我们这些清贫的学子,赶尽杀绝么?”
云禩一笑,道:“赶尽杀绝倒是不至于,但是若你不说……我倒是可以试试把你一个人赶尽杀绝。”
“我……我……”书生的脸色瞬间煞白下来,结结巴巴,想来他也不是真的硬骨头。
云禩点点头,有模有样的道:“你知道么,八爷最喜欢的便是研究吃食,这吃食不只是讲究食材,还讲究火候。不懂得美食的人,或许觉得柴火就是柴火,没甚么太大的用处,但是爷可不这么觉得,你就说这烤鸭罢,果木烧制出来的烤鸭才最好吃,自带一股子喷香的味道,其他木头作为柴火烧出来的那就不好吃。”
书生不知道云禩为何突然谈起了吃喝,一头雾水,只觉得云禩说风就是雨,阴晴不定。
云禩话锋一转,终于说到了点子上,道:“爷这辈子理膳,用过很多柴火,但是唯独……没用过人骨。”
“人骨?!”书生的嗓音瞬间拔高。
云禩有模有样的点头道:“是了,就是人骨。有人说人骨烧出来的菜最好吃,自带一股子……人情味儿。”
书生听着他的话,吓得浑身一个冷颤,瑟瑟发抖,瞪着眼睛道:“你……你要干甚么?!没有王法了么!?你烧菜,竟然要用人骨!”
云禩阴测测的道:“虽你的骨头味道肯定酸了一些,但是无妨,将就用罢,说不定还不用放醋了,你若是不愿意说乡试舞弊的风声是从哪里传出来的,我就用你的骨头当做柴火,烹调美味,你也死而无憾了。”
“我……”你书生梗着脖子,道:“君子宁折不弯!你杀了我罢!”
云禩点头:“好得很,这么硬的骨头,燃烧起来不知道会不会嘎嘣脆呢?我尝听人说折骨而炊,看来这次八爷也要雅致一把了。来人!给爷压住了他,这折骨一定要新鲜的,刚刚剔下来,往烧的旺盛的火堆里一扔,嘶……还能听个脆响。”
“你……你……”书生听着他的描述,后脊梁发寒,阵阵发抖,眼看着侍卫冲过来,压住自己,吓得他脸色惨白的大喊:“我说!我说!”
云禩挑眉感叹:“好一个硬骨头!”
那书生面色一阵红一阵青,但他吓怕了,差点尿裤子,瑟瑟发抖的道:“的确……的确是有人在传乡试舞弊的事情,但……但这是事实啊!”
云禩冷声道:“问你甚么,你就回答甚么,问你舆论是哪里传出来的,又没问你是不是事实么?”
书生颤抖的道:“是……是一家诗文的茶馆。”
云禩仔细一问,好家伙,这家茶馆他们之前还去过,可不就是三爷经常去的那个诗文茶馆么?当时云禩和李锺侨去了一趟,还在茶馆里看到了“黄狗垂钓”图。
因为那个茶馆还算是有名儿,所以进京赶考的书生,尤其是穷书生,都喜欢到那里去吃茶,然后结交两个朋友。
书生道:“我……我第一次听说舞弊,就是在那个茶馆,听几个文友儿说的。”
当时书生也落榜了,悻悻然的准备离开北京城,想着与文友儿们告个别,就去了那家茶馆儿,哪知道去了茶馆,便听说了舞弊一事。
书生本就在为落榜和难过,结果听到舞弊的消息。
——这次榜首竟然都是富贵之人。
——王大人的儿子中了,那个草包?
——李中堂的孙子为甚么也高中了?不是传说他只会打油诗么?
——你不知道,这次舞弊的人特别多,所以榜首才都是中堂、大学士的子弟!
书生一听,恍然大悟,怪不得自己没有高中,原来是因为乡试舞弊。
书生怒声道:“都是因为舞弊!!舞弊之人不得好死!皇上开设科举,就是为了不拘一格,若是只为了给富贵之人科考,大可以另设一门算了,为何要难为我们这些穷苦人家?我们十年寒窗苦读,只为了这一朝科举,若是拼财力,还谈甚么科举!”
云禩点点头,道:“别谈甚么穷啊富啊的,中堂、大学士的子弟高中了,就是用银钱贿赂了,那一般子弟呢?此次第一名姚观并非当官人家的子弟。”
“姚观?!”书生不忿的道:“他的确不是中堂大学士的子弟,但是他和李蟠姜宸英是同乡!同乡舞弊,这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了!再者说了,姚观那模样的,哼,说句不好听的,他必然就是个兔爷,还需要用钱财舞弊,指不定就是个卖屁股的!”
云禩又点点头,道:“我明白了,不管是穷人还是富人,只要不是你高中,总有各种各样的理由舞弊,对么?”
书生被他说的一噎。
云禩又道:“哪个高中之人,不是十年寒窗苦读?”
历史上的确有很多神童的神话,但大多数有才之士其实都是大器晚成的类型,就比如姜宸英,这次的副主考官姜宸英如今已然七十来岁,这在古代来说,绝对是高龄了,姜宸英何止是十年寒窗苦读,二十年,三十年都不为过。
云禩道:“十年寒窗,读的是圣贤书,你虽读了圣贤书,却只当成了耳旁风,反而在心底里滋生了恶念,这样的人,如何高中?说到底,不过一个自欺欺人的可怜虫罢了。”
书生梗在原地,想要辩驳,但一时也不知怎么开口才好。
云禩离开了柴房,准备去这个茶馆儿走一走。
这次的舞弊事件,是因为流言蜚语而起,是因为舆论而生,虽然重新考试的确可以平息众怒,但若是背后的舆论不根除,只是治标不治本的事情。
云禩打算把背后的舆论根源揪出来,如此一来,这件事情才能成功平息下来。
云禩对众人道:“今儿个本来要陪各位兄长去吃饭的,但是不巧,我还要去茶馆走一趟。”
太子道:“嗨,这有甚么的?你没受伤就行。”
四爷胤禛蹙眉道:“如今你收留姚观之事,怕已经不胫而走,你一个人去茶馆我不放心,还是为兄与你一起去才好。”
胤禛说罢,登时有些后悔,是了,好感度作祟的问题,并非自己想要上赶着揽事儿,赶紧把这次的任务做完,得到好感度调节小插件才是。
云禩和胤禛二人往茶馆儿而去,茶馆儿人声鼎沸,比上次云禩和李锺侨来的时候多了很多人。
里面传来激烈的讨论声,还有人在说书,说的正是孔尚任的通天榜传奇。
“孔兄,好才华!好才华啊!”
“乡试舞弊无人知,孔兄一朝通天榜,可谓是震动朝野啊!”
“是啊是啊,多亏了孔兄,才有人为我们这等苦心习学的学子出头啊!”
孔尚任?
云禩走进去,果然看到好些人众星捧月,围着一个中年男子,那男子抱拳道:“不敢不敢,这都是我分内之事,咱们读学之人,自不能有负圣恩,科举本来就是选用人才,不拘一格,敝人生平也最恨舞弊!”
他们正说话,有人看到了云禩,四周突然安静下来。
孔尚任似乎也发现了端倪,转头一看,与云禩四目相对。
“这不是八爷么?”
“是啊,上次跟三爷一起来的那个。”
“我还以为八爷是个好的呢,没想到他护着姚观。”
“什么?那个饽饽第一名的姚观?”
“就是他,姚观怪不得能高中了,敢情人家不只是主考的同乡,还是八爷照拂之人,能不高中么?不高中都难呐!”
孔尚任粗气眉头,立刻走上前来,也不作礼,道:“八爷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云禩并不介意,道:“随便走走,闻到了一股子酸味儿,自然就寻过来了。”
孔尚任道:“下官平生最恨不平之事,今日见到了八爷,那就与八爷把话说清楚了,姚观贿赂主考,贪污舞弊,实乃罪大恶极,乃是读书人最大的耻辱,八爷若是但凡还有一丝丝良心,就该把姚观从八爷府扫地出门,令他受万人唾骂,自生自灭!”
云禩奇怪的道:“为何要将姚观扫地出门?”
“自然是因着贪污舞弊!”孔尚任愤怒的道:“八爷难道没听下官说话么?”
“姚观何处贪污,何处舞弊?”云禩道:“你可有证据?”
“姚观贿赂同乡主考三千银两,”孔尚任道:“难道这不是证据?”
云禩道:“爷记得,一审的结果很清楚,姚观贿赂主考一事,乃是以讹传讹的谣言,并没有三千白银的确凿证据。”
“那一定是他们怕被查出来,又贿赂了查案的官员!”有人大喊着。
云禩笑道:“这敢情好了,要证据,证据摆在你们面前了,又说是假的?所以你们觉得是真的,才是真的,你们觉得是假的,那就真不了,对么?”
孔尚任一时语塞,云禩道:“若你们觉得证据是假的,便查出一个真的来。”
孔尚任道:“我们又不是御史,又不是督查,如何能查的出端倪?”
云禩道:“好!你们查不出来,今儿个八爷来给你们查查看。”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云禩说的是甚么意思。
云禩招了招手,“嘭!”侍卫立刻将茶楼的门关上,众人更是面面相觑,这架势怎么看起来像是要……关门打狗?
云禩一笑,室内关上了门窗,整个茶楼看起来有些昏暗,云禩的笑容温柔到了骨子里,却越发的冷酷起来。
云禩道:“今日我便来查查散播谣言之人,第一个传出乡试舞弊的人是谁,若是不说,谁也走不了。”
“八爷你这是做甚么?!”孔尚任义愤填膺的道:“有人贪污舞弊,八爷不去抓这样的人,非要为难这些学子么?”
云禩道:“正直是好事,但孔大人,有的时候正直也会被人当枪使,到最后,不仅是伤了别人,自己也会被连累。”
历史上的孔尚任仕途一帆风顺,却突然被康熙斥责罢官,虽然没有明说,但云禩觉得和这次的顺天府舞弊案件脱不开干系。
毕竟顺天府乡试案闹得沸沸扬扬,最后姚观是无辜的,那通天榜便是鼓动煽乱的反作,孔尚任能有好果子吃?
云禩走过去,找了张椅子悠闲的坐下来,甚至还翘起了二郎腿,道:“我已然打听过了,顺天府乡试舞弊之事,就是从这茶馆儿传出来的,今日无论如何,我都要查处一个所以然来,谁才是这个源头,若是没人承认,一个人也别想走。”
学子们面面相觑,孔尚任被云禩的“气焰”激怒了,刚想要反驳云禩,云禩摆摆手,已经有侍卫上前,捂住了孔尚任的嘴巴,把他拖到一边去了。
云禩笑道:“孔尚任不过一个小吏,你们想让他给你们撑腰,想的也太简单了,今儿个八爷就把很话儿放在这里,不揪出制造舆论之人,你们……同罪。”
茶馆便是舆论的兴起之地,也是舆论的扩散之地,很多人都像孔尚任一样,被舆论激怒,虽然此事与自己无关,但都为了学子们打抱不平,所以才闹得沸沸扬扬。
云禩道:“这中堂贿赂主考,大学士贿赂主考,三千两一万两,有模有样儿的,到底是谁传出来的,你别说你们不知道。”
书生们聚众在一起,也是互相壮胆子,如今看到这势头不对,全都闭上嘴巴,谁也不想开口当这个出头鸟。
“不说?”云禩一笑:“不说好办啊,你们看到了么,我这个四哥,乃是京城里有名的冷心冷性,他的手段,可没有八爷我这么温柔了,谁想领教领教?”
四爷:“……”
书生们吓得没了主意,纷纷后退。
云禩环视一圈,找了一个最怂的,拍了拍自己的袍子,走上前去,笑道:“你想说说看?”
“饶命啊!饶命啊!”那书生果然怂的很,咕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道:“八爷我甚么也不知道啊,我就是……就是在这里喝茶,喝茶啊!真的甚么也没传,我、我……”
云禩亲和的一笑,把人亲自搀扶起来,简直是给一棒子送一颗红枣,温柔的道:“我又没说你有甚么罪过?只是问问你,你可知道,是谁传出的舆论?”
那书生一个劲儿的筛糠,分明八爷的嗓音温柔又亲和,却说不出来的怕人。
“我……我说,是一个姓王的书生,我和他不熟啊,我第一次听说舞弊,就是听他说的,当时……当时我还看到他发了传单,上面写着中堂舞弊三千银两等等,我只是看了,我没有谣传啊!”
云禩点点头:“姓王的书生?他今日可来这里了?”
“没、没来。”那书生摇头,道:“他没来,不过我知道,他家里住在这条街的尽头,那户最破烂的就是。”
书生吓得怕了,简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全都给说了,也免得云禩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