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清晨第一缕斜阳宣告洛杉矶喧闹夜晚的终结。
这一天在五点半闹钟响的那一刻,路易莎掀开眼罩,她打着哈欠下床打铃。
从浴室草草洗漱后她披上浴衣,再走出来时一杯温好的热牛奶已经摆在床头柜上,是双层的玻璃杯,保证入口微烫却不会灼红掌心。
自年纪渐长,她就不太喜欢和人打交道,仿佛三十岁前的众星捧月耗尽了她对人群的容忍度,于是负责家政的佣人——用当下的新兴词汇来说叫住家保姆——会照顾好一切但只在必要时出现。
她坐下喝早上的第一杯牛奶,佣人溜进浴室帮她放水;等她泡澡时佣人会去准备早饭,一来一回间她们完美错过。
吹干头发后路易莎换上一件纯棉家居服,坐在餐桌旁发型师已经到了,在她吃煎蛋培根时打理她的长发。
“您的头发需要染了。”新来的发型师出生在马赛,一口南部口音的法语。“发根白了。”
路易莎切下一角蛋糕,非常慷慨地送进嘴里,“我这个年纪了。”
果然热量就是美味。
她整整一辈子几乎都在做身材管理,没办法,生在一个古怪家里——名媛兜售的是姓氏,自然规矩严苛;当的是演员;做的是电影行业,终于到这个几乎可以死去的年纪,她才能放纵自己,一大早就吃上千层蛋糕。
饿一辈子肚子未免过于悲哀。
“您一点都不显老。”发型师爱玛——叫艾莉森也说不准,反正路易莎没记住这个小姑娘的名字——恭维。
“很快就要显老了。”她说,“我决定等这个月过去后就跟医美说再见。”
“今天想梳什么发型?”爱玛问,她建议。“要不我们梳猫儿带兔球。”
这是当下最流行的一种发型,偏分,烫一个俏皮些的卷,大方自然。
但雇主否决了时尚与流行。
“我今天有场恶战。”路易莎吩咐,“看过《七年之痒》吗?”
等到爱玛点头,她告诉爱玛,“梳玛丽莲·梦露的那个发型。”
“可是……”爱玛有些为难,“要用很多的发蜡和发油,您不是不喜欢那个味道吗?”
“没关系。”路易莎叉起一块巨大的西瓜,“今天我要完成的事叫——放马过来。”她的绿眼睛抹过不屑,“破一次例。”
八点四十五从家里出来,在草坪登上直升机,九点整她准时坐进办公室。
财会和执行董事一早就等在玻璃门外。
“进来。”秘书拉开老板椅,她落座,一杯美式送到她手边,“需要严阵以待。”
和其他公司不同,她这个挂名的董事长时常主持工作,反而约瑟芬·约克这个执行董事不常来,来了也是年会点卯。
约瑟芬原本是专业竞选经理,供职国会山,退引后被伊莲恩挖过来,理由为省钱。
但这个总是一板一眼的老姑娘跟那个红发贼是一路人,在她分配好任务后会打断别人慷慨激昂的工作保证,来一句理中客味道十足的,“菲比不一定会来。”
约瑟芬当真是拿人手短,不然早就将路易莎·沃森的所有联系方式删干净,“多半不会来。”
“不,一定会来。”路易莎·沃森振振有词,“她针对我。”
“弗莱娅吗?”约瑟芬问。
“没错!”路易莎开始抱怨,“我知道,我了解她,哦,她就是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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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蛋。”菲比斩钉截铁说道。
“哦。”朱莉娅在看新闻,以图在下属汇报前了解世界动向。
“所以,”菲比话锋转过,“是不是可以不接她的电话?”
但朱莉娅没有中计。
她抓起听筒递过来,“有指示听指示。”
“可我不是很想在做正经事的同时掺合到这场母女闹剧。”菲比交叠手抱胸。
“那没有办法。”朱莉娅剜了她一眼,“你还知道什么叫闹剧?”
“我要去会会迪士尼的法务。”菲比装聋。
“祝你好运。”朱莉娅对她挥手,丝毫没有要一起去的意思。
于是她喊,“薇洛?”
就在此时薇洛突然说了一个天大的新闻,“我博士论文是买的。”
此言一出,全场寂静。
“祝你好运。”说完,威廉明娜又款款落座。
“那我们只能选一条前人未曾走过的路。”菲比麻利地也跟着坐下了,“要打老虎,先断爪牙。”
“先给我抓法务。”菲比敲敲桌。
这一决定瞬间引起轩然大波。
“关门放玛戈。”临下班前成功波及华府,洛克希顿觉头疼。
但玛戈无精打采的,“不要。”
“你不可以撂挑子。”洛克希警告,“不然我先把你炒了然后再找你妈告状。”
“我在抑郁。”玛戈蔫蔫的,“有点人性,不。”她摇头,“你们人类女人从生下来的那刻起就没有人性。”
“你不是女人吗?挺好的,你终于承认你没有人性了。”洛克希火速抓住语病,“去,给我干活去。”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揭竿而起!”玛戈睁着一双好看的大眼睛无辜地瞅她,“我说今天不干活,就是不干活。”
她秉承天使的优良传统,哪里有老板的吩咐,哪里就有对着干。
在步前辈后尘将老板气了个七窍生烟后她容光焕发地回了办公室,心情好了一大半。
可没过多久,伊莲恩出现了。
“你怎么了啊。”伊莲恩揉揉她的脑袋,“妈妈抱抱。”
“不要。”玛戈躲开了,她背过身,缩在椅子里。“我意识到你们人类女人没有人性,一丢丢,”她还比划,“人性都没有。”
“阿呆昨晚刚告完状。”伊莲恩突然觉得阿呆还不是那么没用,这个小孩挺有出息的,在面对玛戈的报复,居然能让对方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把玛戈气自闭了。“一哭二闹三上吊。”她把玛戈的椅子转过来,“小翅膀,你不是大获全胜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