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 23 章

络姝晨上学非常晚。

在红磷村,小孩子在上学之前是没有自己的名字的，统一都叫“毛毛”。因为贫穷，红磷村的小孩上学都晚,不过晚到络姝晨这样,十二岁了才开始上小学的，还是头一份。

络姝晨家里太穷了。

络姝晨的父亲好赌又好酒，小小的红磷村关不住他,整日里往外面跑。他往往很长一段时间都不回家,等到回来了，带来的就是一身的酒气，和一屁股的赌债。

络姝晨的母亲是个性格懦弱的女性,一天到晚只会流眼泪和抱怨。被醉酒的丈夫拳打脚踢的时候她哭,被催债的找上门威胁的时候她哭,等到终于只剩下她和络姝晨了，她就会边哭边骂，有时候还要将毫无反抗之力的幼小女儿狠狠打一顿，才能稍稍缓解一下她心中的苦闷。

络姝晨的整个童年就是这样，充斥着暴|力、担惊受怕和暗无天日。

不过说实话，现在络姝晨再回想起来，这些事情有一部分都已经记不清了。

十一岁那年络姝晨生过一场大病，家里当然没钱给络姝晨看病,父母把高烧不退昏迷不醒的络姝晨扔到家里自生自灭，都以为女儿必死无疑了,结果络姝晨硬是自己撑了过来。

醒来之后,络姝晨在记忆方面受到了损伤，忘掉了不少东西。

可是络姝晨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忘记了什么。

为了缓解家里的经济压力，络姝晨很小的时候就会出去捡垃圾卖钱。开始的时候络姝晨会告诉给母亲,想要让母亲别一直流眼泪，能够开心一点。但是那些钱很快就会在父亲打骂母亲的时候被母亲全都交代出来，然后被父亲拿去买酒或者赌钱，父亲还要骂络姝晨挣得太少。

后来络姝晨就谁也不告诉了，只拿其中一小部分向知道自己捡垃圾的母亲交代，这部分钱最后还是会落到父亲口袋里。剩下的一大部分被络姝晨小心翼翼地藏好，有时候会被父亲翻出来，但是随着络姝晨藏钱技术的日益精进，大多数的钱都能被保存好。

络姝晨能上小学，就是靠自己捡垃圾。

义务教育阶段的学杂费很低，他们这里的情况也不可能有太多教辅书之类的需要交钱。十二岁那年，络姝晨终于走进了学堂，走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里。

络姝晨记得是有人告诉她一定读书，读书有很多好处，还能让她走出这层层叠叠望不到尽头的大山。但是络姝晨不论怎么想，都想不出来关于那个人的任何特征，样貌完全遗忘，甚至连年龄和性别都无法确定。

络姝晨只能尽量不辜负这一份好心的指引，努力、努力再努力地念书。

镇子上小学的班主任很欣赏络姝晨这样的学生，对络姝晨在生活和学习方面都多有照顾。后来络姝晨能考到市里的重点高中去，也有班主任从中牵线搭桥的缘故。

这位班主任可以说是改变了络姝晨命运的人，哪怕这么多年过去，络姝晨也一直记在心里。之前要么太忙要么经济条件太拮据，或者干脆两者都有，直到前段时间，络姝晨才有机会来好好拜访一下班主任。

上一次络姝晨来殷省，就是为了这件事。

稍微在房间歇了一会儿，看梅瑾仪确实没有叫自己的意思，闲着也是闲着，络姝晨干脆出了门，买了点牛奶和水果，准备再去看望一下自己的老班主任。

如今的班主任早已退休，戴着老花镜，头发花白，但是人看起来很精神。前不久才来拜访过，络姝晨的记忆力很好，顺顺当当就找了过来。

班主任没想到这么快能再次见到络姝晨，又惊又喜，连忙从门口侧过身子，让络姝晨进屋子里来：“哎呀，快快快，快进来！”

等到看见络姝晨手上拎着的东西，班主任眉头都皱起来了：“你这孩子，又买的什么东西？上次你给我买的东西还没吃完呢，净知道浪费钱！”

老人家对这方面比较在意，唠叨了半天，络姝晨在旁边听着，笑得特别乖巧，手上的东西到底还是放下了。

上一次是有备而来，络姝晨专门从帝都那边买了一些营养品过来带给老人家，这一次属于临时起意，带来的东西只能算是个心意。

老人家的孙子也在屋里，看见络姝晨就眼睛一亮：“漂亮姐姐！”

络姝晨上次过来也见过他，笑着摸了摸小孩脑袋：“还记得姐姐啊？”

在这种偏僻的地方，络姝晨也不担心被人认出来，从宾馆出来的时候没戴那些遮掩的东西。

小孩很大幅度地点头：“记得！漂亮姐姐你给的东西超好吃！”

络姝晨拿的营养品主要是适合老人的，不过小孩子倒也能吃。老人家疼孙子，估计是把好东西先给孙子吃了。

班主任听着就往孙子肩膀上锤了一下：“怎么说话的，就惦记着吃！”

小孩嘻嘻哈哈地就躲开了。

陪着老人聊了一会儿，络姝晨看见小孩又从里屋窜了出来，大声喊：“奶奶！电视开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