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勾当
接下来的事情发生得异常迅猛,没几天周明的工作就丢了,傻大个不清楚来龙去脉,把气全撒在了他们老板头上,在电话里跟江北一顿痛骂。
江北约他在大学后巷的米线店见面,小店人声嘈杂,多是些愣头青学生。
周明还在叽咕工作上的糟心事,江北一碗米线已下肚,汤都喝得见底了。
“你说人怎么能这么复杂,前几天那老板还夸我能干来着,转头他就翻脸不认人了。”
江北默默在听,捧起汤碗把剩下的汤料咕噜进肚,面瘫脸上无波无澜,像个事不关己的局外人。
“喂,你有没有在听啊?”
江北抹一把嘴,抬眼看周明,“吃完这顿我再陪你回学校看看,看完就回去吧。”
周明不解,“回哪儿去?”
“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为什么?”周明略觉委屈,说话都有点磕磕巴巴,“我、我又没碍你啥事儿。”
“你没钱又没学历,你在北市瞎混什么,赶紧回家去。”
“牛肉米线是哪桌的——”老板的吆喝声响起,周围喧哗更甚。
两人沉默以对,时间在彼此的无言中走得很慢很慢,店里人来人往,唯独他俩表情严肃岿然不动。
半晌后,周明咳嗽了声,“这辣椒真够呛的。”
江北撩起眼皮瞅了瞅他,冷着脸骂道:“你可真够虎的。”
傻大个从不跟江北顶嘴,当初被人当流氓给揍了,也只是扑棱几下衣服上的灰尘,依旧笑容憨厚,如今他将这份本领更是掌握得面面俱到,骂不还口就罢了,转头还把两份米线钱给结了。
“走吧。”一米九三的大高个子,站起来虎虎生风。
江北像只小鸡跟在他后面,一个劲儿地推搡,“赶紧出去,别挡这儿影响人做生意。”
周明贪念这份稔熟,那双手在他后背蛮横作乱,他一边笑,一边把这份高攀不起的小心思藏匿起来。
走在曾经的大学校园里,他俩谁也没去提及刚才的话题,就像在私下里达成了无声契约:忘掉刚才的话吧,我不赶你走,你也别记我的仇。
江北个头不算特别高,比周明矮了不少,只在人下巴处冒出点脑袋尖儿,腿自然也及不上傻大个,没走几步就被甩到了后边。
“你走慢点。”江北在他身后嚷。
周明没仔细听,步子依然矫健似雄兔,左看看,右瞅瞅,完全沉浸在大学时代的回忆里。
“时间过得真快啊,这都快十年了……”
听他这么一感慨,江北难免不动容,仰头看向了不远处学校大礼堂的塔尖,高高耸耸,纯白庄严,跟十年前一模一样。
“一直没问你,你跟你那对象为啥分了啊?”
“瞎打听什么。”江北还在盯着塔尖看。
“我就随便问问。”
江北不看了,低头无聊地踹起一颗小石子,“就不合适呗。”
“我一猜就是,前年年末我来这儿的时候,他不是开着劳斯莱斯来接你嘛,我当时就纳闷了,你说你这么接地气的一个人,平时麻辣烫米线就能打发,从哪儿找的这么个小开啊?”
“马后炮。”江北哼唧了声,把玩弄许久的小石子一脚踹飞了,“你当时怎么不说,你要说了,我还能少受点情伤。”
周明察觉出了江北的不高兴,一时后悔起自己刚才的多嘴,这种情侣分分合合的事就不该问。
“对了,咱那个副班长你还记得吗?”话题被他岔了开去。
江北想了想,依稀有点印象,“长得特着急的那个?”
“就他,我听我们宿舍老三说,他这几年染上了dǔ • bó,房子什么的全卖了,老婆也跟他离婚了,刚过三十,看着像六十多,惨得不行,你没看班级群啊,他爸身体不好,这几天在群里搞众筹呢……”
“行了,别说了!”江北厉声打断了他。
周明又委屈起来,“我怎么了我……”
“话太多!”
周明封了口,一声不响地跟在江北后面。
别人的惨状人生,跟他有什么关系,不过就是联想到了自己,下个月银行估计就要来查封房子,到时候他住哪儿,又去哪里找新工作,还有他妈那边,到现在还瞒在鼓里。
这次,是真他妈栽大跟头了!
他这个弟弟,够狠!
跟周明在学校门口道别,江北一个人坐车去了花岛公园,就是以前常带沈慕南来玩的地方,雨天捉蚯蚓,泥巴地里埋糖果,小时候的乐趣比现在大多了。
之前沈慕南说这里要被拆除,其实过了一年多,公园还是老样子,三月桃花开,枝头缀满星星点点的粉,唯独那些供市民玩耍的设备有些陈旧了,兴许没几个月这里就要被夷为平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