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025
入冬以后,老太太的身体状况便渐天的差起来。
有好几次,凌妤赶到医院的时候。老人家已经被推入重症监护室进行紧急抢救。
江城那边,徐家分家的事情正处于白热化阶段。
徐老爷子尽管心急如焚,关键时期却只能稳住心态,坐镇江城
医生第三次打电话,通知家属签订知情同意书时,徐老爷子强行命令徐淼提前送回云城。
元旦的前一天晚上,徐淼自飞机场急匆匆赶到医院。
她脸上还沾着长途跋涉后的疲倦风霜,凌妤坐在手术室外面的长凳上,听见脚步声,双手支棱着下颌,歪头看过来。
“太奶奶正在抢救。”
她的语气不太精神,透着丝熬夜过后的沙哑。
黑白分明的眸子里仔细看能找出几根红血丝,徐淼打量了眼凌妤,又顺着凌妤的手指看了眼重症监护室外“正在抢救”的标识牌。
鲜红的灯光撞入眼睛里,徐淼缩了缩眼珠。
脸色刹那间苍白了些,她拖着行李箱,走到凌妤面前。
拍了拍凌妤的肩膀:“这里有我守着,你赶紧回去休息。”
凌妤没有立即点头,她眯眼打了个哈切。
眼睑下落了一层深色的黑眼圈。
她其实已经有两天没睡觉了,老太太的病情反反复复,就像是拗不过2023年的门槛,在2022年最后的日子里残留着最后一口气。
人年纪大了,当呼吸都要靠着呼吸机,心脏跳动需要起搏器的时候,活着更是一种痛苦。
老太太的去世,是所有人意料之中的事情。
可真正临了这一遭,凌妤明白不管是远在江城的徐老爷子,还是面前的徐淼,心里不可不免会十分难受。
但是在这个关节眼上,爷爷没有来、徐大舅、徐二舅,甚至于徐家所有人都宛若对于老太太的生死无动于衷一般。
这必定不可能。
凌妤半抬眼皮,上下打量了眼徐淼:“分家的事情不顺利?”
“嗯。”徐淼回答的干脆利落,在凌妤身边找了块地方坐下,拉开行李箱,从里面取出一张机票,递给凌妤。
凌妤眼底掠了丝讶异。
“爷爷嘱咐我给你订的。”徐淼解释道:“妤妤,爷爷让我给你带一句话,凌泰国这一回同样参与了二舅的事情。你不要回江城,这张机票定在元旦之后,你出国散散心……”
说是散散心,其实是给了凌妤最后待在国内的期限。
如果形势紧急的话,徐老爷子不会给她这么一张规定了时间,刻不容缓的飞机票。
凌妤虽然不清楚江城发了什么,但徐淼提到了凌泰国。
便猜到了徐老爷子言外之意。
当年徐浅女士逼着凌泰国签署的那份协议,在法律上其实是有漏洞可钻的,不一定要她结婚。
如果她在协议期间、意外死亡,犯法服刑等等。
凌泰国依旧能够借机抹去她的继承权。
凌妤想起上一回和老爷子仔细深谈过后,老人给自己的忠告。
对徐淼手中的机票并不意外,老爷子很早就告诉过她,不要留在国内。
而这张机票,不过是给她的最后期限。
凌妤接过飞机票,站起身,走到茶水间,给徐淼倒了杯热水,才又折回重症监护室门口。
两天两夜没合过眼,她把热水递给徐淼暖手。
简单交代了两句才转身离开。
*
夜晚十点多,病区走廊悄无一人。
凌妤从老太太的病房取回双肩包,顺道去护士站还伞。
值班护士不是那晚的年轻护士,接过凌妤递过来的雨伞,奇怪的咦了一声。
“这样吧,你先把雨伞放我们这里,明天当班护士上班,我让同事帮您问问。”
凌妤不置可否的耸了耸肩。
与护士简单道了声谢,掉头走开。
然而人走至电梯时,身后传来一声少年的喊声:“饭盒姐姐。”
凌妤脚步一顿,眼角余光瞟了眼,三米开外坐在轮椅上的少年。
少年歪斜着嘴唇,冲她嗬嗬嗬的笑。
眼睛不大,也许是天生的疾病的原因,他看人的时候,眼尾是斜的。
笑起来,五官纠结在一起,配上他阴郁的眸光,给人的感觉奇怪极了。
都是疯批,如果顾罄给人的感觉是与己无关的冷漠的话,顾艇给她的感觉,便是淬了毒的蛇。
后者将病态扭曲的三观藏在病弱的身体内,肆无忌惮的打量人。
凌妤不是顾罄,她对于令自己不舒适的人一向耐心欠奉。
轻飘飘抽回视线,像是面对陌生人一般,凌妤冲顾艇微颔首,而后转身摁下电梯下行键。
凌妤离开的如此干脆果断,顾艇眼底阴郁一闪而逝,喉腔里跟着嗬嗬嗬了两声。
他又笑了,看向凌妤目光里病态粘腻的恶意扑面而来:“你和她不是一路人。”
前头电梯卡在三楼,一时半会上不来。凌妤索性双手插兜,耐着性子盯着面前闪烁的数字。
少年像是得到了某种默认的信号,神经质一样笑出声:“你知道我姐姐,喜欢什么吗?”
少年费力的抬起手,指着自己的脖颈拍了拍。
“她喜欢这个。”顾艇说着说着歪斜的口角又开始流涎,一长条的口水砸在地上,他兴许连自己都没有察觉,自己此刻的模样有多丑陋。
凌妤举着手机拍了一张。
两人一站一座,顾艇压根注意不到凌妤的动作,他还在喋喋不休的不休的展示自己病态的优越感。
“她喜欢用针筒往不同动物的皮肤上戳各种各样形状的针眼。”
顾艇语气一顿,费力的抬起头盯着凌妤的细脖,露出个阴郁又粘腻的笑:“当然,她更喜欢在人身上……”
凌妤哦了一声,她吊着眼皮侧回头,嘲讽道:“在你身上吗?”
顾艇一噎,摸着自己光滑的脖颈,想到顾罄油盐不进的冷漠,
哪怕对方发病,情绪最不受控制的时候。
顾罄依然不愿意接受他的邀请,她宁愿用针筒对着一只死老鼠穿刺,也不愿意和他一起堕入疯子的深渊。
顾艇眼底怒意一闪而逝。
看向凌妤的目光多了丝杀意,他爸的命换回了顾罄,那么顾罄这条命就等于是他的。
他要让她的双手沾染上鲜血,变成他的同类。……
因为明明顾罄早已经疯了,顾艇非常肯定。
每个月月初的顾罄,她的疯是任何人见了心惊肉跳的疯。
她不过是因为疯的十分清新,心里保留一份底线,可以轻而易举忍住内心毁灭欲,从未将双手深入血腥。
想到这里,顾艇脸上几乎爬满阴郁。
他弯下腰,扶着胸口顺了好半天气。
凌妤将他神色收入眼底,喃喃道:“那就是没有喽。”
顾艇脖子光滑如洗,与那天晚上,在楼道口,凌妤看的满脖的睁眼不同。
昏暗的灯光下,凌妤盯着少年,思索了足有十秒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