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118 共寝眠
“对了,和这一样的酒,我记得...嗯...还有一个!”
“那个的名字叫花雕...嗝~”兰玦打了个酒嗝,晃了晃自己的手,“不不...过,花雕也有一个说法,说的是家里的女儿未等到及笄便离世,那么那个酒,就不再是女儿红,而是花雕了。”
宫九此间虽在大口的喝着酒,不过对于兰玦的话,他还是有听。
兰玦在天界时,便是个贪杯之人,她原先的酒量其实还不错,可今日,许是这么久了,她都没怎么放松过,因此借着这机会,她全程就几乎是喝几口,便说上好一会儿话,而后又接着继续喝。
和她相比,宫九就简单多了。他基本上就没怎么说话,反而一个劲的喝着自己手中的美酒,兰玦酒坛子里的酒还有约莫一半样子时,宫九的酒坛已然见了底。
将最后几滴倒进自己口中,宫九随即把酒坛随意的扔到了下面。
他这会儿肚子里全是酒水,心口与嗓子甚至有些火辣辣的。他吐了一口浊气,随意的躺了下来。
“嗯?”兰玦被宫九的动静闹得闻讯看了过去,她晃了晃自己的脑袋,见人就这样躺在屋顶,不由得好奇道:“就...就喝完啦?”
宫九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明明浑身都难受的很,可脑子现在反倒是越发的清晰了起来。他“嗯”了一声,没有转头。
兰玦将自个儿的酒递了过去,“我这还有,你要不要?”
酒已经递到了自己眼前,宫九却反而先看到了拿着酒坛边缘的那只纤细的手指。
没什么血色,却骨节分明的十分好看。
他的眼神晃了晃,在犹豫了片刻之后,最后还是从兰玦手上将酒坛接了过来,他也没擦擦,直接便沿着兰玦喝过的地方喝了起来。
“要我说啊,人呐,太傻了。”
“来人世间走一遭,求得不就是活在当下,及时行乐么?什么爱恨情仇...唔,哪有吃喝玩乐来的爽快?”
“我还有那么多美食没有尝尽呢,才舍不得......”
“舍不得......”
宫九现在喝的速度和之前比起来,却是因为肚子里已经喝了一坛子的酒水慢了许多,他不急不缓的喝着,兰玦话飘到他耳朵的时候,他喝酒的动作却在不知不觉中顿了下来。
兰玦想说,她不仅舍不得人间的美食,她也舍不得天界的那些琼浆玉露,她人世间五世历劫都过了,而那么多的好东西,她还没来得及慢慢享受,怎么能就这样损在地府这个破地方呢?
然而,由于饮了酒的缘故,她脑中渐渐开始混沌了起来,就连舌头,都有些打结,是以这样一番话,说出来便成了宫九听到的那个样子。
一直以来,兰玦对宫九而言,都是神秘的,她的来历不明,行为举止又多无厘头,他看不透她,但这却并不妨碍他被她吸引。
没错,若他之前不懂这个词的意思,那么在兰玦死后的这将近一年中,他却是渐渐察觉到了自己对她真实的想法。
他恨她骗他,恨她就这样骗了他就轻易死了,他也恨她不多等他一些时日,恨她救连救她的机会都不曾给他。
原来有多少喜欢,到了后面,他的恨意便是加倍的强烈。
他从小到大除了母妃的死之外没在乎过什么东西,她算是唯一一个例外,可这个例外,还没等他来得及明白自己的心思便不在了,没人知道那时的他是何样的感觉。他只觉得,像是猛地失去了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他的心仿佛瞬间救空了一块似的。
那几日他过的浑浑噩噩,如果没有他父王的出现,他恐怕还会继续保持那个状态下去。
当然,若非如此,他对他父王的恨意也不会怒增,他甚至觉得,自己几乎都快忍不住想要shā • rén,杀很多很多人。
他其实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还可以再看到她,看到那个时而狡黠时而炸毛的她,尽管她成了孤魂,成了野鬼,可她还愿意来找他,愿意来帮他,至少,她对他,还是有那么些许情分的不是?
然而,此间他还没来得及开心多久,他们间便因为他先前的醉酒发生了不快,从而她不愿出现在自己身前。
那个时候,她的死在他这里还是一种欺骗和背叛,可哪怕他再不愿意承认,再是理智的告诉自己,他应该当面质问下她,他私心里的感情,却也是做不得假。
他有时甚至在想,罢了,她再是欺骗于他,她也已经死了,这会儿的魂魄来找他,若是好好的与他认个错,阐明背叛的理由,他也不是不能大人不记小人过的原谅她。
但结果呢?她什么都没说,就连她是怎么死的,她到了这种时候,都还一直瞒着他,宁愿他继续误会下去。
他一次又一次的对她宽容破例,哪怕她已经成为了孤魂野鬼,看起来瞒着他的事也不止一件,可从再遇开始,他的原则却依旧还是一降再降。
他母妃的事,一直以来都是他的心病。他不知道她是如何知道的他心下想法,可当她挑明的那一刻,尤其是她还替那人说话时,他是真的出奇的愤怒,他心下那股想shā • rén的冲动瞬间又冒了出来。
然而,一想到她时常把自己看成孩子和他因意气用事和她发生的那么多次矛盾冲突,他却是又生生的将自己的情绪压了下去。
再然后,入密室,看密信,和父王彻夜详谈。之所以做这些东西,一半,是基于对她的信任,一半,却是因为他已经发现,身为凡人的他,在某种程度上已经和她越发的渐行渐远了起来。
他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自己满意,亦或是让她满意。可他却知道,若在和曾经的他一样,那么两人间的矛盾,只会越来越深。
密室里的那个积灰的盒子,里面放的是他母妃的遗物和身份证明,以及留给他的一封书信。
或许他的母妃曾经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爱上监视的人,可无疑,因着爱,她不愿再做伤害他父王的事。然而,既是间谍,那么必然也清楚,自己随时都可能又暴露的可能,所以,她早早的便做好了准备。那封信,便是在那样的情况下写下的。
信上的内容恨普通,不过是一个母亲写给长大后的孩子的书信,信上主要关心了她不在后他所发生的一切,小到吃穿用行,大到娶妻生子,能看出太平王妃想写许多话,可纸张只有那么大,在如此写了六七张后,清楚再写下去恐怕信封便装不下了,王妃不得不收了笔,开始结尾。
整个信封中一共八页纸张,其中只有最有一页,提及到了太平王,可正是这最后一页,却让宫九曾经的认知顷刻间有了奔溃的迹象。
世家大族内,主母的作用,除了管理后院,还有教习子嗣。宫九的启蒙是太平王妃教的,太平王妃死的时候,他已经六岁,早已开了学,更是清楚自己母妃的字迹。所以,盒子里的那封信的真实性,宫九的怀疑其实很低。再加上各种还有他母妃交给他习字时的暗语,这是母子三人间的小秘密,旁人无从得知,如此种种的情况下,宫九焉有不信的道理?
这么多年了,与恨兰玦不同,宫九对太平王的恨意,早已根植在了骨子里。
几乎可以说,为母亲报仇,一直以来都是他的念想。可临了当头,当他在外方已经培植着差不多势力,可以和王府抗衡的时候,却告诉他,他错了,当时的事不是他想象的那样,他这么些年做的,就像是个笑话。
哈哈,笑话?
笑话!
兰玦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宫九把自己的脸往一旁侧了侧,看着就在自己眼前某人熟悉的脸庞,他长长的睫毛轻轻的颤了颤,“...兰玦。”
“嗯...嗯?”
宫九的嘴唇轻轻动了动,他几经张口,可最后却都没能顺利的将自己想要说出的话道出口来。
兰玦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声儿,不由得虚眯了眯眼,“怎么了?你...你想说什么?”
你可会一直在我身边。
这是宫九最想问的话。
不过,都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这第一次都没问出口,此时再被兰玦这样看着,宫九反倒是怯了场。
兰玦还念着某人没说完的话,没听见回答,又追问道:“怎么不说了?”
两人在屋顶不知不觉已经待了快一个时辰,宫九闻言慢慢的坐起了身子,“你醉了。”
“醉了?”兰玦蹙了蹙自己的双眉,自我感受了一下,“没...没呢。”
“我其实还能喝,给...给我!我能......哎!”像是为了证明,兰玦踉踉跄跄的也坐了起来,作势便想夺过宫九手上的酒壶,再喝上那么几口。然而,此处乃是屋顶,根本不似平地那般平整,兰玦是真的醉了,她的眼前有些模糊,一时间便没注意到脚下的情况。于是她这边刚有动作,便因为倾斜的屋顶而往下方滚了去。
与兰玦相比,宫九还没醉的那么厉害,见人就要摔下去了,他也顾不得手上的酒坛,连忙追了下去,“兰玦!”
显然,两人这会儿都忘了自己是鬼魂的事,哪怕从屋顶摔下也不会受伤,兰玦醉了脑子反应不过身体,便任由自己就这样坠下。宫九抓住她的时候,她都已经从屋顶落下,到了半空之中。眼看着这边就要大脸着地,她的腰间却是环上了一只有力的臂膀。
成功的抓住了人,宫九连忙稳住了自己,随即落在了地上。兰玦的酒品很好,若真醉了,便就直接睡了过去。宫九并不清楚兰玦的习惯,所以猛地见人没有反应,他有些着急,“兰玦。”
耳侧隐约有些动静,兰玦蹭了蹭某人的胸膛,嫌弃的嘟囔道:“别,别吵......”
宫九没想到兰玦竟然就这样睡着了,他愣了一愣,怀中真实的触感却在少顷之后拉回了他的注意。他环着她的手稍稍紧了紧,此间先是默了片刻,这才道:“我带你回屋休息。”
说罢,他也不指望兰玦能回她了,直接就弯腰将自己的手从某人的膝下穿了过去,随后将其公主抱了起来。
宫九还记得两人之前是如何进屋的,是以这一次,他也没有走正门,反而是正对着墙直接便走了过去。
自两人相识,宫九还是头一次看到兰玦如此安静。他小心的将人放在了床上,按理说男女有别,这时便该离去才是。可真将人放下,他竟然有些贪恋起了这一刻的时光。
他能触碰到她的时间只有两个时辰,两人之前饮酒已经用了大半,许是酒劲开始上了头,在床头坐了一会儿的宫九须臾之后,不仅没有离开,反而是直接和衣侧身躺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