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6、第 206 章

洛金玉看他神色，问：“你觉得不妥？”

沈无疾梗起脖子，震声道：“绝无不妥！世间只该以道德本事论高低，何分男女！咱家知道些个才女，也就可惜不是男儿身，那文采，别说去你们太学院，就是春闱应试也绝不会差！”

沈无疾一面慨言，一面在心中长叹，暗道：咱家与这个呆子相好，不止要对他表忠心，还得连带着对女子表忠心，可去哪儿说理啊！

可好在忠心没白表，终于，洛金玉改口问：“无疾，你记得那场谋害女子的fēng • bō，后来是如何平息的吗？”

沈无疾沉默一阵，道：“后来，高宗德庄皇后想出妙法儿，叫官府再逮着了凶犯，先不叫百姓知道，而是将凶徒私下杀了，曝尸街口，四处说是被遭难的女子反杀。”

洛金玉接过话道：“消息传开后，尚怀龌龊心思的畜生也终于知道女子不任由他们摆布，便也不敢再妄动了。而女子也受此鼓舞、生出勇气，渐渐敢再踏出家门。此事就此落幕。”

沈无疾已经知道洛金玉要怎么说了。

果真如他所料，洛金玉道：“有错的是凶徒，为何要让女子迁就凶徒来改头换面？而那样的‘迁就’‘躲避’已证实根本无用。对于丧心病狂之徒，唯有叫他们知道女子有反抗之气力，他们方才会瞻前顾后、斟酌轻重。”

“可——”

“说到底，那些畜生无非是欺软怕硬！欺女子柔弱，便对女子下手，见女子刚硬起来，便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嗳——”

“如今我便如那些女子，要杀我之贪官污吏便有如那些凶徒。他们无耻，却要我因此禁足，凡事唯唯诺诺，执行公义还要先顾虑得不得罪他们，我岂不如直接叩倒在他们面前，称他们为主？”

“嗐——”

“我不仅是要叫凶徒知道，我是正，他们是邪，自古以来邪不压正，我绝不惧怕他们之威胁恐吓，我也是要叫如丁郎中一般有良知却怯懦的人们受到鼓舞。任何人都会死，这世上没有不死之人。人只要死得其所，死亡便不足为惧。圣人云，‘朝闻道，夕死可矣’，我向来深以为然。”

“咱家——”

“他们可以杀我一人，可以杀一百人，杀一千人，可他们杀不死天地正气，烧不完史书，灭不了已经勃发之精神，燎原之星火。而我唯一要做的，便是不叛变于我辈！虽我亦不该以此自傲，可我究竟名声在外，有些清正书生以我为榜样，我便如在战场上立孤石之巅，吹响号角振奋三军之人。便是敌人就在对面搭起弓|弩正对我心胸，我也绝不能退半步！我之退步，便是全军溃败之不祥征兆，是令士气衰竭之大罪！”

“……”

得，又打起仗来了。

沈无疾听他这一通长篇大论下来，饥肠辘辘，脑袋发昏，同时亦觉震耳发聩，思前想后，长叹一声，正要开口说自个儿投降，忽然听这人语气又温柔起来，道：“无疾，我此来有另一件事要与你商谈。”

沈无疾道：“你说。”

洛金玉道：“我虽说得慷慨，可心中实则也有私情。我反复思忖一夜，唯恐将来我之事端连累你与先生、师哥、西风等人。”

沈无疾忽地一凛：“等等！你先等——”

洛金玉不等，继续道：“我们不妨和离。”

“……”沈无疾怔怔地望他一阵，恼怒直冲脑门，虚张声势地惶急叫喊，“好啊你！在这儿等着咱家呢？！”

他着实惶急。以洛金玉的呆子心性，一旦开口提和离，那必是深思熟虑了，下定了决心方说出来。

又想想这人平日说一不二的决心，沈无疾急得眼前发黑！

洛金玉认真地看他双眼：“你且听我说——”

“不听！胡言乱语有什么好听的？！”沈无疾急忙掀开被子，拉住他，生怕他原地不见了，“好金玉，咱家这就吃饭！”

说着，沈无疾一个鲤鱼打挺下了地，鞋都没穿，赶紧去桌上拿了碗，狼吞虎咽起来。

洛金玉如何不知他之心境，只是……

“无疾，你先将鞋袜穿上。寒从脚起，这屋子又阴湿，别叫寒气侵了体。就是你习武也禁不起这么造。”洛金玉关切道。

此刻沈无疾哪儿敢不听他的话，赶紧抱着碗回来，坐回床上，将脚塞入被子，继续吃饭。一边吃，一边眼巴巴地瞅着洛金玉，时不时因吃得太急而打嗝儿，模样儿可别提多可怜了。

洛金玉微微皱眉，不忍道：“你不要如此，你正经些，我与你好好说话。”

话音还未落，沈无疾就流下泪来。他侧过头去胡乱擦了擦，低着头继续吃，却味同嚼蜡。

洛金玉只得抢他手中的碗筷。

沈无疾也不挣扎，任由他抢走，坐在那儿，呆呆地望着他，只顾流泪。

洛金玉放好饭菜，回过头来，见这人如此模样，无奈地摇头：“我——”

沈无疾生怕他再说出不好听的话来，怕自个儿就要肝胆俱裂于目前，顿时火急火燎地下地穿鞋：“咱家这就去面圣，把胡文通叫回来！咱家亲自去巡盐！把那些宵小混帐的坏账一笔笔揪出来——”

“无疾！”洛金玉忙拉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