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4、第 154 章

“逗你玩儿呢。他不要，就不给了呗。”

那胡人闻言，立刻冒出满嘴的地道官话：“嘿你这就没意思了，弟兄们指望着这开张呢！”

何方舟：“……”

明庐哈哈大笑，向何方舟解释道：“认识的。”

“等会儿，收完赏钱，请你们喝酒。”胡人说完，就向其他人讨赏去了。

“扔过去。”明庐对何方舟道。

何方舟点点头，隔着些距离，将碎银子扔到了那铜锣上。

明庐问：“去和他们喝酒吗？”又低声道，“好些事儿我都是跟他们打听的，他们平日走街串巷，知道得多。”

何方舟便又点了点头：“如此也好。”

明庐又道：“不过都是江湖人，不拘小节，可能有些做派你不喜欢，提前和你说一声，别连累你一块儿生我的气。”

何方舟失笑道：“不会。”又道，“你好像对我有些误解，我出身……平日所见所闻，或许还会超出你所想象。”

明庐笑道：“也对。但这也不能怪我，得怪你。我看着你，总像看见了一潭再温柔不过的春水，哪儿能将你与那些联系到一块儿？”又真心感慨道，“尤其是今日听你说了身世过往，我越发在想，若没那番意外曲折，你今日大约和你父亲一样是位妙手仁心的大夫。这么一想，我更是心疼你了。”

明庐说的是真心话。他虽对自己的亲弟弟心怀愧疚，又有骨肉血脉之情，可想归想，一旦亲眼见着了亲弟弟那耀武扬威的脸色、那翻白的长头顶上的眼睛，听到那阴阳怪气的腔调……实在是想心疼也很难，没动手打一顿就已经很克制了。

何方舟却不同。他性情温和，端庄大方，虽坐着提督东厂这样的位子，却耐心地照料着那叫耀宗的痴儿，还总在明里暗里为沈无疾说些好话。又刚知道了他为家人自愿做了太监，且还未有半分怨愤。

明庐向来自谓天下最爽快之人，可如今见着何方舟，不免觉得自己的境界远不如他。哪能不生出同情，同情中又生出怜爱，同时也生出了许多的敬重。

如此一来，明庐越发爱亲近何方舟。

何方舟从未听人对自己说过这种话。

什么“心疼”……谁会心疼他？有什么好心疼的？

沈无疾这些人待他如兄长，又仿如先生，实则还是同僚，虽心中亲近，视作一家人，却又哪里会心疼他。倒不如说，在沈无疾他们眼中，他是最不需安慰心疼的，反过来，还需要他去心疼他们。

就像展清水那家伙，当初说些胡话，也是说“方哥你向来是疼我的”“沈无疾不需要你疼，他有人疼，我没有，你多疼疼我，你现在怎么老是疼他不疼我”……

至于父母弟妹们……父母固然会有自责，可何方舟与父母再相会时，他已长大成人，是叫人闻风丧胆的提督东厂这等厉害人物。他父母只见他如今富贵，便说对他放了心。

隐隐约约的，何方舟感觉到他们对他极为敬畏。每次相见，全家都会特意换上新衣裳，仿佛觐见达官显贵般尊重紧张。

何方舟向弟弟妹妹问些近况，弟弟妹妹更拘束，说话偶还结巴，而父母则会低声训斥他们，好像害怕何方舟会生气。

何方舟便知道了：他们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