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第 112 章

他娘冷笑道：“我死都死了，你装什么孝敬？”

“娘，我——”

他娘厉声道：“你是崔家唯一的血脉，竟娶了条阉狗，你对得起崔家的列祖列宗吗？我当初隐姓埋名、吃尽苦头，养你长大，望你光复崔家门楣，开枝散叶，你是如何做的？还有脸叫我娘？！”

洛金玉忽然一怔，憋住泪道：“娘您没有说过这些。”

“……”他娘噎了噎。

洛金玉擦了擦眼泪，无辜道：“娘，您只说要不愧祖辈风骨，做于社稷有益之人，没说非要光复崔家门楣。明先生叹息此事时，您还劝过他。”

他娘：“……”

“至于开枝散叶，您更不在意。当初邻里曾有一人以外室有子、正妻无出为由，要休了伺候他父母多年的糟糠之妻，您还仗义执言过，说人在世上，问心无愧方为要紧，至于孩子，有固然是好，却再重也重不过做人的道理。我与沈兄情投意合，他待我赤诚，一片真心痴意。且是我自己把持不住，与他有了亲热干系，哪能始乱终弃？岂不是愧对圣贤教诲？”洛金玉认真道。

他娘：“……”

洛金玉见他娘不说话，又道：“娘，无疾虽是宦官，却心怀忠义，曹贼正是他扳倒的。他是明先生的二子，多年前因曹祸失散，不似我与师哥那样长在母父的慈爱膝下，他受尽磨难，性情是有些乖僻，却难得心性不差，也愿意改正，在任性中倒也颇有一些可爱之处，儿子很喜爱他——”

他娘面色铁青，打断道：“闭嘴，我不想听。”

旁边那两鬼差见状，又要来拖他娘受刑。

洛金玉急忙拦阻，然而他一文弱书生，在人间时尚且敌不过寻常有些功夫底子的人，如今在“地府”之中，又如何斗得过鬼差？三两下就被拉开，摁在地上，叫他眼睁睁地看着他娘被捆上刑架。

这一，任由洛金玉如何竭力挣扎、嘶声叫喊，都动弹不得，看着那獠牙鬼差手持大刀，将他娘从中一刀劈成两半。

“娘——”

“娘！”

洛金玉猛地坐起来，浑身满脸都是涔涔冷汗，大声喘着气，捂着心口，只觉得浑身无力，偏偏那颗心就要跳跃出去。

他顾不上这些，只记得梦中所见那骇人的一幕又一幕。

他记得他娘被劈开两半后，倒在地上，仍能说话，她说她在地府十分痛苦，而那鬼差说她阳寿未尽，因此不得去投胎转世，还得在炼狱中将未完的二十年阳寿熬尽。

洛金玉越发觉得漆黑的屋子里冷风阵阵，手脚都冻得麻木起来。

他缓缓地蜷缩起来，躲在大床的角落里，抱着屈起的膝，失魂落魄地望着被面发呆。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脸上的泪痕都干了一遭，也没人擦，脸发皴地疼起来，可此时的他哪里还能感受得到，他连呼吸都艰难得很。

这感受十分熟悉，三年来，他在牢狱里时，就常常这样痛不欲生、万念俱灰。若非想着要去寻玄门秘法，他根本不知自己能否撑到出狱那日。

又不知过了多久，洛金玉忽然听到屋子另一端传来飘忽的声音：“说得那样好听……”

洛金玉怔了怔，犹豫着望向那边：“娘？”

可是除了安安静静的摆设和黑，他什么别的也没有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