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第 85 章
明庐本能否认:“没……”
“既不是,怎的别人都能喜欢人,你姓明的自个儿伤过多少女人心,欠过多少风流债,世人却只夸你倜傥潇洒,而咱家就掏心挖肺地爱这一个人儿,没碍着任何人的事儿,却就是不行?!”沈无疾问。
明庐竟无言以对。
沈无疾厉声道:“狗喜欢人都不会被你们这样看不起呢,阉人比狗都不如!可除了是个阉人,咱家哪样儿比你们差了?!市井之中多的是庸碌走狗,一生无为,苟且偷生——他们却都是男人,都能喜欢人,都能成家娶妻,咱家哪里比不上他们!就因为咱家是阉人,挨过那一刀!除此之外,咱家哪儿都强过他们,凭什么被人看不起?!凭什么喜欢人都不配?!”
“……”
明庐第一回见着这样的沈无疾。
这个总是飞扬跋扈、阴阳怪气、刻薄歹毒的死太监,此时此刻仿若斗败的公鸡,满脸写着痛苦与愤怒。这痛苦与愤怒却并非是针对自己,沈无疾甚至都没有看他,而是茫然地望着树林深处,像在问沈无疾自己,更像是在问老天爷。
半晌,沈无疾回过神来,不愿落泪于明庐面前,便背过身去。
明庐见他肩膀一抽一抽,时不时还吸吸鼻子,心情更加微妙,掺杂了同情。
“你——唉,我也没说得这么狠吧?”明庐为难道,“你还不如继续骂我曾孙呢,现在你这好像我欺负小孩儿似的。你多大了啊?还司礼监掌印呢……哎!沈无疾!”
明庐摸了摸自己腰间,竟还真摸出了两条丝帕来,便赶紧上前去递,“擦擦。”
沈无疾低眼一看,冷笑道:“人家姑娘给你的定情信物,你也能随意借出去,呵!”
明庐:“……”
还真是姑娘给他的,且还是两位姑娘分别给的,上面还绣了名儿呢。实则他的盟主府里还有不少少女少妇的丝帕荷包之类,连肚兜儿都有胆大热情的送过……
“渣子!”沈无疾才不屑与这种负心汉为伍,白眼一翻,嫌弃地离他远一步,生怕惹上半点儿恶臭气息。
明庐:“……”
如今你倒是还嫌弃我了?!
明庐想了想,又觉得,若照沈无疾刚刚那逻辑来说,好像自个儿是更值得被鄙夷……
两人僵持一阵,明庐摸摸鼻子,将手帕塞回腰间,道:“我先给你把胳膊接回去。”
沈无疾本想说一句“不劳费心”,可想自个儿这样回城里,叫人看见了也丢脸,只好悻悻然地“哼”了一声,侧身示意他来。
倒是没哭了。明庐略微放心。
他哄女子还好,那是他平生爱好,若让他去哄一个太监,可真令他毛骨悚然。
明庐道:“你把袖子脱了,好接些。”
又不是在洛金玉面前,沈无疾毫不矜持多想,闻言只是吊着两个胳膊,阴恻恻看明庐:“咱家要能自个儿脱袖子,还劳烦明盟主接胳膊?站着说话不腰疼!”
明庐只好亲自动手。
可别人帮忙和自己动手,到底是不同的。明庐没法子只给沈无疾脱袖子,只好去解他的腰带,想将他上衣都脱掉。
可动作到一半,又有些迟疑。
沈无疾冷笑道:“明盟主是怕太监上面儿也与你们男人不同?可放心吧!阉人上面儿和你们一样,没缺什么,也没多什么,吓不着你!”
明庐心思被戳破,有些恼羞成怒:“你说话就非这么阴阳怪气?”
“是咱家阴阳怪气,还是说中了你心中所想?”沈无疾嗤笑道。
明庐到底也心虚,不说话了,闷头给他解开上衣,这才好脱去他的衣袖——忽然,明庐僵在那里,愣愣地望着沈无疾的心口。
沈无疾皱眉,敏感道:“看什么?还真和你不同?”
明庐没说话,仍呆呆地盯着沈无疾心口的胎记,脑海中浮现出当年的画面——
“月儿心口处怎么伤着了?”小明庐关心地看着正在被奶娘清洗的弟弟。
奶娘忙解释:“不是伤着了,是生下来就有的胎记。”
小明庐又问:“看着怪可怕的。他会痛吗?”
明明是不足月的婴儿,心口却有狰狞的伤疤似的红色胎记,纵横几道,好似上辈子被人挖过心。
奶娘道:“只是看着吓人,却又不是伤,不会痛的。”
……
沈无疾眉头皱得更深,瞪眼道:“看什么看!收起你的狗眼!”
明庐这才回过神来,不动声色道:“哦,刚看到你心口这胎记,看岔了,以为是伤,吓了一跳。”
“少见多怪。”沈无疾翻了个白眼。
明庐想了想,先给他接胳膊,倒也快,三两下,几声咔嚓,就给安回去了。
沈无疾活动了一下胳膊,又瞪了一眼明庐,迅速将上衣穿好,整理一番,听见明庐聊天似的问:“你这胎记倒很特别,我还没见过这样的,像挖了心。”
沈无疾哼了一声,懒得理他,扭头就走。
明庐觉得自己或许只是思念弟弟过分,想岔了,甚至,可能弟弟其实并没有那个胎记,是记忆出了错。可他忍不住追上沈无疾,一面走,一面问:“我记得你今年二十一吧?”
沈无疾皱眉看他,警惕道:“你又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