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十一章

“你这腕上原先可有印记？”

凌幻宸略一思索，“原先不过有颗痣，没有如此明显。”

话音刚落，落在他手腕上的力道蓦的加大。

“你幼时可出过海面？”

凌幻宸被他盯的不自在，从实说道，“出过一次，鲛族王室都是从六岁后才被圈起来教导，在那之前臣也曾出过海。说起来还有个故事，臣唯一一次跑出来，误打误撞救了一个人。那人沉在海里的时候，脚上系着一块大石。臣费好半天力气才把他拖回岸上，当时他昏迷不醒，几乎听不见心跳了，于是臣便扯下身上的一块鳞片，放血给他喝。”

随着凌幻宸回忆，虞曦的思绪也跟着渐渐飘远。

“小哥哥，小哥哥？”

甜甜的童音在耳畔响起，少年动了动眼皮，努力撑开眸子，待视线清晰时，第一眼就看到一个孩童正瞪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直勾勾的望着自己。

那双眼睛清澈如水，让人一见便难以忘怀。

“是你救了我？”少年出声才惊觉自己嗓音暗哑，以及喉间令人无法忽视的腥甜。

男孩儿见少年醒过来，立马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小哥哥你终于醒了，我就知道我的救治方法没有错，嘶！”

“你怎么了？”少年跟着揪起心，上下打量他，没看到男孩儿身上有伤，只看到他一手捂在左腿上。

“没事没事。”男孩儿眨巴着眼睛，“小哥哥你的家人呢，你住在哪里啊？为什么会沉在海中？”

他的家人。

少年自嘲的笑笑，“他们不要我了。”

男孩儿看不懂少年透露出来的情绪，可他能直观感受到少年的笑容不是因为开心。他突然伸手在少年的脸侧蹭了蹭，“小哥哥，别哭。”

少年怔了一瞬，木然道，“我什么时候哭了。”

男孩儿锲而不舍，企图透过触碰来安慰他，“我知道你想哭，我就是知道。”

两人僵持半晌，少年终于放弃挣扎，歪头主动碰上男孩儿的手，余光瞄见其手腕上的红痣。

他没有眼泪，好像已经不想哭了。

“小哥哥，你以后要去哪里啊？”

少年将他的手拿下来，握在掌中，“回到原来的地方。”

男孩儿面露不解，“可是你不是说他们不要你了？”

少年闻声笑了，“我也不要他们不就好了。”

潮水拍打上岸，落在两人脚下，夕阳余晖映出他们的影子，在这一刻仿佛无限宁静。

少年任由男孩儿拽着他走，直到听见不远处传来叫卖声，他才发觉周遭有了人烟。

“这是海边最近的村子，我也是听别人说的，第一次来，听说热闹的很。”

男孩儿拉着少年，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看到两边的铺肆小摊，满眼都是新奇。

“小哥哥，你看那是什么？”

少年顺着他所指望过去，“是糖葫芦。”

“好吃吗？”

少年低头，“好吃。”

男孩儿跑过去拿起一串糖葫芦，张口就咬，回过头冲他招手，“小哥哥，真的好吃。”

“小娃娃，你还没给钱了！”

男人揪住男孩儿的衣领，将他提至半空，“哪来的野孩子，有没有大人管？”

“放开他！”

男人瞧见跟来的也是个半大孩子，没好气道，“小鬼，想白吃不可能！”

“我们不是白吃，是没带银两。”少年摸了摸身上，只摸出一条金链子，抬手丢给男人，“就拿这个抵，你把人放了。”

男人哪里还有空管男孩儿，抓住金链子就咬，“真是金子。”

少年接住男孩儿，转手夺过一枝子的糖葫芦。

男人笑的合不拢嘴，“您拿您拿，都给您。”

少年牵住男孩儿，“都是你的。”

男孩儿听到眼睛都亮了几分，这么多糖葫芦都是他一个人的。

他吃上几口，抽出一串递给少年，“小哥哥也吃。”

“好。”

两个孩子，不知道对方身份，甚至连姓名都未来的及交换，就在这人声鼎沸的集市中相携而过。

直至太阳下山，小男孩儿面带不舍与少年告别。

少年不知道男孩儿去了哪里，只在他离开的地方捡到一颗遗留的红珠子。

凌幻宸不明白为什么虞曦会突然跳入池中，将他紧紧抱住。

环住他的那双手臂力气大的惊人，没给他留半点推拒的余地。

当初也是这样，虞曦在听完自己讲述童年故事之后，仿佛变了个人，至今他都未曾知晓个中缘由。

“王上？”凌幻宸都顾不上两人现下成不成体统，只能深刻感受到这人将自己拥的密不可分。

虞曦没有应声，手上力道不减分毫，汤池之中出奇安静，以至于能清晰的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他早就该想到，在看到这双眼睛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世间难得第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