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嚣张
刚下过雨的地面有点危险。
姜袭边走路边盯着自己的新鞋,心里念经似的嘀咕,别弄脏了,别弄脏了。
好在没走多久,林阿姨的手就搭在他的肩膀上,温柔的开口,“我们到了。”
面前是一扇很高的红漆门,门边是青色的墙,墙上挂着圆形木牌,白色的粗体写着“67”号。
“家里可能有点乱。”林阿姨把购物篮换到另一只手,准备去按门密码,“西西别吓着了啊。”
姜袭轻轻的嗯了一声。
“家里乱还不是因为有大哥在。”跟在林阿姨旁边的小女孩嘟囔着。
“又把什么事都扣在你哥身上。”林阿姨笑着跟着两个孩子身后进门,在鞋架边没翻到多余的拖鞋,“呦,瞧我这记性,忘添了,西西先别换了吧······”
哐!!!
一阵剧烈的碎裂声炸然响起。
姜袭吓了一跳,但还算镇定,没跳也没喊。
他前面还没换好鞋的江魁小妹妹倒是把两样占全了,往后跳的时候刚好踩在了姜袭的白鞋上。
一个后脚跟的黑印儿。
姜袭在心里叹了口气。
林阿姨拍拍胸口,又在江魁脑门上拍了拍,朝着二楼的方向吼道,“江昼!你又捣什么乱!”
姜袭为自己的新鞋默哀了三秒钟后,也抬头看了看这场事故的始作俑者。
一个大约十五六岁的男孩子,很瘦很高,穿着一身红色的运动短装,整个人笼在阳光里,神采飞扬。
姜袭根本不会想到,后来呀,眼前这个好像会发光的男孩子,会占据他人生里最重要的位置。
两人未来的羁绊,会耗尽他全部的心力。
他更不知道,他会爱他。漫漫无期,至死方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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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昼举手投篮的动作维持了一会儿,完全没想到自己今日的命中率这么高。
刚好在母亲大人回家的那一刻,砸碎了自家二楼的玻璃。
“骚儿瑞,妈妈。”他慢慢把手放回到兜里,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好像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
然后他开始注意到家里来了个小客人。
姜袭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那种陌生的过于坦荡的直视总是让姜袭不自觉的想回避,没有丝毫对视的勇气。
于是江昼只看到一个黑黑的脑袋,和他个子差不多高的旅行包。
呦,还是个打算长住的小客人啊。
“算了,等你爸回来再收拾你。”林阿姨一摆手,“对了,这是姜袭,暑假来咱们家玩。西西,楼上那个······是我们家的看门狗。”
姜袭忍不住笑出声。
“妈!”江昼不满的皱起眉头,又盯着姜袭看了几眼,“玻璃我会买的。”
说完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今天倒是话少啊。”林阿姨招呼姜袭在客厅的沙发坐下,她把买好的东西拿到厨房去,“平时要是家里来了个他眼生的,他肯定跟调查户口似的盘问。”
“做错了事儿心虚呗。”江魁跟个小大人似的开口,脚步却是蹦蹦跳跳的,“要不然就是在密谋什么。”
姜袭有些不太自然的坐在柔软的沙发上,看着这窗明几净的客厅,林阿姨果然是谦虚,而且谦虚的有些过分。
这房子要算杂乱的话,那他住的地方只能是狗窝了。
还不是他自己的狗窝。
姜袭正要低头擦擦自己的鞋子时,江魁又蹦蹦跳跳的出来,捧着一杯子递到他跟前,“哥哥喝水。”
“哦,谢谢。”姜袭微微站起身接过来。
江魁刚刚读完小学三年级,正是活泼好奇的年纪,她趴在沙发扶手上,眨巴着眼睛看着姜袭,好一会儿才说,“哥哥,你眼睫毛好长啊,一生下来就是这样吗?”
“呃,”姜袭顿了顿道,“大概是后来慢慢长的。”
“真的吗?那我的睫毛也能长你这么长吗?”江魁笑嘻嘻的问。
姜袭正要说不会的,他最近在书店翻的书有讲到一些遗传学的东西,脸上的特质多少都和父母有关,但没等他下毒手的时候,林阿姨在厨房叫道:
“小魁,去叫你哥哥下来吃西瓜!”
“我才不去。”江魁坐回到沙发里,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让他自己下来。”
姜袭喝着水,看这小妹妹完全没有挪身的打算,他把杯子放下站起身,“我去叫吧。”
林阿姨轻笑道:“也行,楼上左转第一个房间,门上贴着狗的照片,西西你随便叫一声,不吃就别管他。”
姜袭来到二楼,第一个房间门口放着一小块米色的地毯,门上果然有狗的照片。
黑色的大狗。
龇牙咧嘴,很凶。
照片下面还有几个小小的稚嫩的字迹:内有恶犬,慎入。
姜袭又笑了一下。
笑完他决定鼓起勇气敲门了。
这种小事儿也要鼓起勇气,真是没出息。
然而他的手还没挨着门,屋内突然传来激动的吼叫,“靠!干!”
紧接着房门哗啦一声开了,江昼抓着手机急匆匆的出来,看到门外的人只顿了一下下,“有事?”
姜袭又受了小小的惊吓,老毛病也跟着犯了,“那,那个,西西西,西瓜······”
“哎我这里没有!”
江昼毫无耐心的挥了一下手,接着如一道红色的闪电闪到楼下去了。
姜袭帮他关上房门的时候,往屋内看了一眼。
嗯,乱糟糟,的确像恶犬住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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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牙都要冰掉了。”江昼把剩下的冰棍嚼碎吞下肚,呼了口凉气,“你确定他今天回来?”
“那当然了,我的眼线错不了。”李戍搓了搓手,“今天一定要好好收拾他一顿。”
“垃圾都给我。”一边的周晓东伸出手,接过他们吃完的雪糕袋子和棍儿,往旁边的垃圾桶丢。
现在是上午十点,空气里积了第一波的热气,三个少年在街角蹲了快半个小时,明目张胆的盯人。
江昼抹了一把额上的汗,他最怕热,已经吃了三根冰棍,再考虑要不要来第四根的时候,李戍拿着塑料望远镜激动的拍他肩膀,“来了来了!”
抬眼望去,已经是挺大一个人影,江昼扭头笑他,“你这玩意儿就是个摆设吧。”
说着站起身活动筋骨朝目标走去,李戍和周晓东赶忙跟上。
“盯人总要有个像样的装备。”李戍说,“这次咱们一起上吧。”
“说好是单挑了。”江昼说。
“你控制着点力道。”周晓东皱眉。
单挑的意思自然就是江昼先上,但基本上江昼打完之后就没他俩啥事了。
“喂,老于头!”江昼几步跨到一个矮个子男人面前,“给你的挑战书看了没?怎么也不给个回应啊。”
这男人四十来岁,长着一双死鱼眼,平时看谁都是一副呆滞的模样,可李戍说这人精着呢,比河里的泥鳅都精。
老于头在仁德中学干了一年的门卫。
这一年里他劳苦功高,学校里没有一个学生不恨他,讨厌他的。
江昼明年就升高中了,他今天过来找人就是为了给自己的初中生活画一个圆满的句号。
“我没时间搭理你们这几个兔崽子。”老于头背着手,一副高傲的模样,“想和我打架,你们几个,还不够格。”
江昼笑着说:“打都没打怎么知道不够呢?你不会是怕了吧。”
“怕了就跪下跟爷爷道个歉,爷爷心情好就放你一马。”李戍冲到江昼前面,和老于头贴面对峙。
老于头猛地往旁边一闪,像是碰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厌恶,他指着李戍道,“打架可以,他不要上,我嫌晦气。”
这话的威力估计连他自己都没料到,一下子将紧张的气氛拉到了最高值。
“wǒ • cāo?”江昼的眼睛瞬间红了,脑门上的血一齐涌上来,理智也抛到了九霄云外,他把还在怔仲的李戍推开,拳头精准的击在老于头的下巴上。
这一拳下去,什么废话也不用多说了。
老于头被打得头向后一仰,脸色难看,随之反应迅速的抓住江昼的衣领,冲着他左脸来了一下。
要说老于头这外号真是起得糊弄人,平时也恹不拉唧的,但几拳下来,江昼就知道这人之前练过,打人都是有招数的。
但偏偏遇到个屁招没有打赢为算的江昼,年轻人火力猛,抱着对方的腰就给抡到了地上。
两人扭打在一起,期间几次李戍和周晓东都要来拉下江昼换自己上,都被江昼吼到边上去了。
“我的天啊!这叫什么事儿啊,□□的欺负人啊!”
老于头的老婆买东西回来了,一手菜篮一手塑料桶,见到打架这场面瞬间把两手都扔了。
“还三个打一个!三个打一个!现在的孩子都不是人啊,都tm不是人,欺负人欺负我到家门口来啦!报警,我要报警!”
江昼本来占了上风,把于老头压制住正要一阵猛捶,被这女人后面的话吸引了片刻的注意,大概也就两三秒的时间,老于头瞬间把他掀翻到一边,举着拳头砸下来。
李戍和周晓东要上前帮忙的时候,顿觉后脑壳一痛。
原来那女人拿了个塑料瓢呱呱往他们头上敲了两下,“报警!我要报警!”
李戍怒道:“报啊,你去报,你看看现在是谁打谁!”
女人看自己男人正打得畅快,不由得松口气,又双手叉腰道:“我要到你们学校去,我要告诉你们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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