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不足为过
“没事,恰巧路过这儿。”任汝嫣很自然地接了过去,道:“一时想从小路传过去,就看到樱花了,贪看了一小会儿,夙公子就在这儿了。”
“嗯。”夙薄淡淡点头,只是道:“那任大小姐轻便。”
“不了。”任汝嫣摇了摇头,浅笑一声,便席地,坐在了樱花树低下,缕发飘拂,淡扫峨眉:“贪看赏花,待在这儿会儿。”
萃香跟在一旁,嘴角微抽,小姐是恨不得说“这儿又不是你的地盘,容得你轻便,就不容得我轻便?”
夙薄微愣,自然猜到了任汝嫣的言外之意,淡笑,嘴角一勾,也坐在任汝嫣旁边,黑发墨色,轻轻偏头。
空气,凝固一瞬,相互无言、哑然。
萃香差点呼吸不过来,心道:自己遭了什么孽,非要呆在这个堪比修罗场,还要恐怖的寂静。
“任大小姐,喜欢樱花?”夙薄突然插话,眉眼细挑,扬声道。
任汝嫣不可置否,淡笑:“只是看看罢了。”
“哦?”夙薄对任汝嫣有意思的回答,嘴角微抿,也道:“同是看看罢了。”
“二狗呢?”任汝嫣循视了一圈,最近任常纱天天登门造访,左右唠叨一遍,二狗的什么什么好,甚至绣成了手帕,天天往未果阁里扔。现在,未果阁从上到下,每人人手一份,任汝嫣扶额,以前她觉得任常纱木讷,那可真是狗眼瞎了,才会这般认为。
“嗯?”夙薄似笑非笑:“想不到任大小姐对我的仆子这么上心。”
“印象太深,不得不记。”任汝嫣皱着眉头,揉了揉,道。
任汝嫣难得可爱的动作,一时显露无疑,夙薄眼睛一眯,温然:“让二狗办了些事,一时来不了。”
“哦。”任汝嫣点头,一顿,似笑非笑:“那夙公子没有别人照应,就单枪匹马地来了任家?还是个充房丫头?”
夙薄微微浅笑,摸着任汝嫣肩边的樱花,任汝嫣身子一僵,便感觉一个修长的手指,像是捋平什么东西,弄得痒痒的。
“来这儿么…有些兴趣。”夙薄哑声承认,道:“至于是不是单身匹马,就不知道了。”
这什么逻辑?自己是不是有人陪同都不知道?一直在默默旁听的萃香,忍不住吐槽。
任汝嫣心里深呼一口气,挂着一抹淡然道:“夙公子,简家小姐没跟过来么?”
“不知道。”
“那二狗除了被你派去做任务,就没有另外的仆子了。”
“不知道。”
夙薄凌磨两可的回答,一时让任汝嫣一噎,总感觉,这样下去,非得被他深沉的目光给气个半死。
任汝嫣揉着眉头,一皱:“那夙公子,是怎么过来的?”
“乘马。”夙薄晓有兴趣地看着任汝嫣,似乎对任汝嫣惟妙惟肖的变化表情,十分兴趣盎然。
任汝嫣又是一噎,心中的燥火,一直在烧啊烧。
跟夙薄对话,是最考验耐力的。
“已刻,太后牡丹宴,邀约一干等妃子和诸多小姐、公子,互相赏花,今日就筹备。”夙突然薄捏着刚刚的花瓣,妖孽的脸一笑而过。
任汝嫣一听,脑海飞快一转,暗道:怪不得简玥不来。原来是被太后给捉去了。
一年里,太后总喜欢挑个时日,赏着刚开的牡丹,摆了个院子,邀约几个数一数二的大家族的闺秀,和富有诗意的贵族公子们赏花;能去那儿,简直就是无上的荣耀,对于庶女来说,是仰慕、千辛万苦,一定要求来的东西。
任家,又是一场血战,如今任湘潭走了,任青柠会千方百计地去母亲那儿骚扰,一定要把这个名额拿下。
任汝嫣微微一叹,猛地抬头,等等…简玥是将军家的女儿,太后又不是跟她很熟,怎么可能会邀约她?一个连赏花都觉得是个麻烦的简玥?
“任大小姐,是猜到了什么?”夙薄的笑容意味深长,却令任汝嫣一个愕然,随后浅笑,眸光一冷。
原来如此,简玥是被当做棋子了,太后正巧需要端花盘,侍女们搬不动,太后就想到了刚回京的简玥,让她当杂役,屈身摆花盆。
任汝嫣暗忖:怪不得夙薄的目光那般的刺眼,好似略有指意。貌似是谁,都无法容忍一个,为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体恤别人的武将,来干这等有损面子的事。
任汝嫣犹豫了片刻,淡淡叹息,虽然她知道简玥不是好欺负的主,但自己跟她也不熟,说到底,不应该管这事儿的…
任汝嫣瞥开目光,遂沉默片刻,开了口:“简家小姐什么时候到?”
夙薄挑了挑眉,清冷的眼睛闪过一抹轻笑,反问:“怎么?你有兴趣?按道理来说,你和简玥不熟的。”
“嗯。”任汝嫣不可置否,但抬起眸子,望着落英缤纷,一片粉红的樱花,怔忡,喃喃细语:“但我欠她的。”简玥的性子令任汝嫣不得不管,每每看见这个性情豪爽、撒泼的人,她就觉得无法放任。
说实话,任汝嫣犹豫了。
夙薄笑着,无奈地抿着嘴角:“看来任大小姐,也喜欢上了简玥。”
任汝嫣哑然,没有反驳。
夙薄果然猜中了,叹息一声。这样,她们俩就是一见投缘了,有时候,朋友便是这样,无法让人琢磨得透,凭着对方的性情拟定,慢慢地熟络了起来。
很显然,任汝嫣和简玥都是如此。
夙薄浅笑:“那么任大小姐,你有何见解,能救得上我的家妹?”
“太后权势极大,不能急于请见,而且简家小姐,也不是吃亏的主,我们要做的,只不过是一件事。”任汝嫣一顿,张扬着嘴角,好看的眼睛一颦,十分美丽。
“什么事?”夙薄反问。
任汝嫣慢悠悠地开了口:“本来太后的目的就是为了搬花,可也不尽然,如今,五皇子、三皇子皆无妃无妾,五皇子又心仪简家小姐已久,太后有可能是打着双层韵意,一是打探简玥虚实,看看是不是横冲直撞、只会动枪的女子。二是五皇子的决心。”
“哦?”夙薄盯着任汝嫣幽深的眼眸,不禁一问:“那是什么决心?”
“五皇子真心求娶简玥的决心,他若是爱简玥,那便该一心一意呵护他,虽然嫣儿跟五皇子他们不熟,可也看得出,那天,真的是,爱着简玥。”任汝嫣飞快旋转思绪,随即笑了笑。
“不错。”夙薄出现一丝赞赏,点了点头:“所以太后,是只留住我妹妹?”
“不…”任汝嫣摇了摇头,被夙薄的一丝启示,整个贯通了起来,思想也活了,不禁道:“太后是要处死简玥。”
“哦?”夙薄没有丝毫怒意,反则毫不掩饰自己的赞赏了。不错,太后确实不嫌烦让五皇子娶了简玥,即使她是骠骑大将军的女儿,可武夫就是匹夫,匹夫不能跟天子为伍,即使见了,也要屈膝跪拜。那么太后便不会允了这端子事情发生,所以,简玥必死。
今儿,就是简玥的末日。
想到这一层,任汝嫣眼底子的冷意更加深邃了三分,对着夙薄一笑:“夙公子,硫月是不是还在你的阁下,没动地方?”
“不错。”夙薄挑眉,道:“确实在我这儿,因要疗伤,也没有多管这些,只是照顾了一下起居问题。”
只是照顾了一下起居问题?任汝嫣似笑非笑,忍不住,想把夙薄当个马桶踢了,你丫的,我的丫头又不是傀儡,进了夙薄的阁内,直接变成囚禁对象了。
任汝嫣深呼一口气,笑:“那劳烦夙公子转告硫月一声,去一趟皇宫。”
“你要救她?”夙薄挑眉,说的她,自然是“简玥这厮”了。
任汝嫣抿着嘴,淡笑:“让硫月,把皇宫里、太后的牡丹调包了,再命她换个劣质的花瓶,简玥不用救。”
“劣质花瓶?”夙薄若有所思一笑,似乎对这个提议,感到很有兴趣,道:“那敢问任大小姐,为何用这个法子?”
任汝嫣很耐心地跟夙薄解释,浅浅一笑:“本来,太后不是要让简玥当杂役么?那么把牡丹调包后,这个方便了许多,太后十分注重礼仪,便会觉得是侍女的错,一时把牡丹给卖了当银子。身为武将的简玥,一直在太后的眼皮子底下,自然不会有什么猜忌了。”
“原来如此——”夙薄点了点头,看着任汝嫣那悄丽的脸颊,和自信炯炯的目光,一时闪过一丝惊艳。
任汝嫣是个略清秀的女子,可是她有睿智的头脑和细胞,很会举一反三,而且语速平缓柔和,嚼字都是口齿清晰。
这样的女子,在夙薄的生命中,是很常见的。
他见过了很多比任汝嫣还会冷静分析、倾国倾城的女人,可不知为何,任汝嫣有种特殊的魅力,让人移不开视线,即使清秀,也是别有一番风韵。
任汝嫣疑惑地转着头,望着夙薄深邃不见底的眸光,一时觉得自己的提议很招他不喜,这也难怪如此,夙薄跟五皇子很熟,自然也不会抹黑皇家了,那么…自己说的话,莫非失言了?
任汝嫣一时有些懊恼,对把握不住自己性格的自己,有三分厌恶。因为,她很久都没迷糊过了。
任汝嫣正色着一张脸,淡笑:“夙公子,怎么了?”
夙薄回以微笑,摇了摇头,发簪上,朴素的黑花,染上一层淡淡的银光,随即拍了拍锦色镶边,站起身,抿笑:“任大小姐的提议很好,是个值得采纳的意见,可惜了这般好的计划——”
夙薄话音刚落,任汝嫣便不解了,刚想动动唇蠕说些什么,一旁蹿出一个黑影,一下子闪到俩人面前,任汝嫣眼帘一跳,往右靠了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