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第 73 章
这也在王金的意料当中。
木哥儿的话要有用,方才他就不会叫木哥儿走了,出来不仅不会为他解释什么,反而……
“……刚才阿木是藏在屋里的对不对?阿裕发生了这样的事,他刚才也在……那么说,木哥儿……是帮凶!”玥哥儿轻声说着,抖着手指着木哥儿,面色苍白又惊恐,仿佛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木哥儿不可置信的盯着玥哥儿,张嘴瞪着玥哥儿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果然如此……王金扯了扯嘴皮,木哥儿一直就护着他,这人早看不惯木哥儿了……
王金伸手拉过了木哥儿,将他挡在了身后,这人有孕,若是真发生什么摩擦可不能让他伤着。
木哥儿从未想过那个娇小的身子有挡在自己身前的一天,这人来到部落的时候,就是一个脑子不清醒的疯子,所有人都不认得,所有人都攻击,他费了好大的劲才让这人接受他。
接受他以后,那人就时时刻刻黏着他,饿了找他,渴了找他,被打了也躲他身后,他习惯做什么事都护着这个人了……
未曾想有一天这人的疯病能好,也未曾想过他会这样勇敢挡在自己的身前。
他的身板一直都很娇小,哪怕是与恒哥结亲吃穿用度都好了许多,也不见他长多点肉,这样的身板若是站在太阳底下,只会在地上映出很小的一片阴影,可此刻他站在自己的眼前,却似是一座高山一样能挡住了所有的风雨,那倒映出的荫蔽就似是福音之地,庇护着他……
木哥儿指节微缩,紧紧的握住了王金拉着他的手。
王金朗声开口道:“阿木的话你们不信,钰哥儿是首领的邻居,相比起我与首领一家更加亲昵……他的话你们总会相信吧?”
首领皱眉,众人窃窃私语,王金继续道:“自从玥哥儿与首领结亲,裕哥儿就与玥哥儿发生过多次摩擦,这事钰哥儿可以作证,他亲眼瞧见过裕哥儿与玥哥儿争吵过,对吧,钰哥儿。”
王金问向钰哥儿,钰哥儿点了点头道:“裕哥儿平常爱吃,也吃得多,自从玥哥儿来后,吃食少了很多,他不满就找……找玥哥儿吵过几回。”
眼见着玥哥儿瞪他,钰哥儿往后缩了缩,结巴得试图撇清自己道:“他人都变瘦了好多,这个部落大家都看得出来。”
玥哥儿眼神狠辣直指钰哥儿,正要说话,王金连忙开口,阻断了他:“玥哥儿,你说我是因为与裕哥儿有过节伤他性命,那我还说你因为在家与他争吵不休,伤了他性命呢。”
“胡说!”玥哥儿怒道:“我一身的病,怎么可能伤的了阿裕,何况……这酒你怎么解释……”
王金闻言,指节微微动了动,松开了木哥儿,转身走向裕哥儿……
裕哥儿躺在一片血泊当中,周围散落着碎了的瓷片……有菜碟子的,有酒罐子的……
他神情很安详,仿佛没有受到过什么伤害,可是王金知道,他的脑后有一个很大的血洞,地上流淌的血泊全都是从那个血洞当中流出来的……
他生前跟自己一样娇气,一点痛都受不了,这血洞砸出来的时候还不知道多疼……
他紧闭的眼、鼻孔、耳朵、嘴唇都溢出又鲜血,此时那鲜血结了痂,黑黑的血疤贴在他的肌肤上……
王金心中一揪,闭眼稳了稳自己的情绪,开口道:“他脑后被砸过,按照玥哥儿和首领所说,是酒罐子砸的……”
他说着,摊开了双手放在众人的眼前:“我的手一点伤痕都没有。”
众人有些不明所以,王金说着,却四处看了看,看到角落有一个水罐,在众目睽睽之下跑了过去,拎起狠狠的砸向了桌面,水罐子应声而碎,碎片掉了一地,与此同时的是王金的手,那原本柔嫩白皙的手上兀然划出了好几道血红的口子。
木哥儿惊呼,忙上前去查看,王金拍了拍木哥儿的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那哥儿明明已经痛的面色发白了,但望向自己的眼神却是那样的坚定与温暖,木哥儿心中一涩。
这要是让恒哥知道了,得多么的心疼啊。
王金安抚好木哥儿,转过身来,眼神凌厉的盯着众人,众人被他唬得后退了一步,就连首领也觉得面前的人气场不一样了……
平时软软糯糯的,好像一只随时需要保护的小兽,可此刻他单薄的身子往这里一站,就形成了一股极为特殊的气场,虽然不能唬退众人,却也让人不敢随意靠近。
王金将手摊到了众人的眼前已经与方才的完全不一样了,他开口道:“我向来容易受伤,平时碰个草都能划出口子,砸罐子这种事哪怕再小心,也不可能一点伤痕都没有的……可是方才我的手你们都看了,一点伤痕都没有,那么,这砸裕哥儿的人就起码不是我。”
在场的都是哥儿,之前王金教众哥儿织布和胭脂的时候,这些哥儿都没少跟王金接触,众人也都知道他容易受伤的体质。
见众人神情松动,王金瞥向了玥哥儿,玥哥儿不知何时停止了哭泣,手慌乱的往回缩,王金眼眼睛一亮,忙开口道:“玥哥儿,你的手好像受伤了……”
玥哥儿一惊,手恐慌的背在了身后,他这样更让众人怀疑,首领走了过去,拉起了玥哥儿的手,玥哥儿挣了挣,没挣掉……手便暴露在了众人的眼前。
果然有一道长口子,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首领错愕的看着玥哥儿,玥哥儿忙道:“不是我,我这个是簪簪子的时候不小心划伤的。”
“这么巧啊……”王金抿唇道。
玥哥儿瞪着王金道:“是你,你见无法洗脱嫌疑,便将罪责推给我,你说你容易受伤,那木哥儿是你帮凶,他动手的呢!你现在把罪推给我,无非是因为你觉得跟我也有仇,王金,你好狠,一石二鸟,这是要直接将我和阿裕都赶尽杀绝啊!”
“你别在那里妖言惑众!”
“你才是妖言惑众!”玥哥儿说着,朝首领哭诉道:“你看,他就是这样抹黑我的,之前都是这样,这不是我!我只是被簪子划伤了他就能把我说到shā • rén上面去,那阿裕可是首领你的弟弟,我怎么可能下这样的毒手……何况我之前一直在自己屋里,直到后面才到来,我哪里有时间过来做这些……”
首领原本只是错愕他有伤痕,心里始终不认为这人会shā • rén。
而现在,那哥儿面色苍白,只有眼睛通红,柔弱的仿佛下一秒就会被风吹跑,首领一阵心疼,将人搂在了怀里。
“我当然知道不是你,阿玥这样善良,不会做这些事。”
王金闻言,心中一凉,忍不住的嗤笑了一声,他垂眸看着裕哥儿,细碎的光在他眼里流转,纤长的睫翼在他心里投射出一片阴影,就像乌云笼罩他心里的阳光一样。
最初发现死人了的慌乱被压下,王金才恍然发现他的心头是如此的难受。
这人原是那么开开心心的要为他和木哥儿热酒……现在莫名的死在了这里,还被利用来除掉自己……而他的哥哥……却听信了很可能是凶手的人的一片之词。
王金指节紧缩,满是伤痕的手被他的动作扯出了一阵疼痛,鲜血一滴一滴滴在那人的身旁,与他的血融在了一起……
他原是最不能忍受疼痛的,可此刻他却觉得这并没有什么,比起心里的难受,这样的疼痛根本不像什么!
他王金什么时候这样被动和憋屈过!
上辈子若是有人这样对他,他早就带着他的客卿上门教训那人去了!
这辈子他一直在容忍,觉得这是男人选择的部落,他们下半辈子都会在这里,不是很重要的事情就算了……
或许正是因为那些小小的不要紧的忍让,才会让玥哥儿越发的肆无忌惮……
王金站起了身,挺直的好像一颗经历过严寒的松,他转头看向众人,眼里流转的光陌生异常。
那哥儿长得原本就好,以往白白净净的样貌加上软糯的嗓音总给人一种很软乎的感觉,加上他时常黏在自家兽人的怀里,软哒哒的就像一只揉软了的面团,又像一只被驯服了的毛绒绒的小灵兽,无害的紧。
可此刻,他目光凌厉,表情冷漠,只身站在那里,就形成了一圈别人无法踏进的壁垒,生生阻挡了任何有坏心的人的靠近。
他看着站在门口相拥的二人,目光闪过讥诮,如同冰锥:“所以,哪怕疑虑重重,首领还是认定我和阿木做的了?”
他的声线还是很软乎,但此刻说出来,却完全没有了之前的软乎劲,反而像是在冰雪里滚过了一遭,夹杂着冰渣子落在了众人的心头。
众人不知何时,噤了声,莫名的不敢言语。
这人没有袁恒那样震慑众人的气场,也没有首领那样崇高的地位,却在一刹那仿佛拥有了能镇住人心的力量,让众人不敢说一句肯定。
当然也没有人能否认。
首领也被面前人突而的转变弄的一怵,半响,才回过神来道:“哪里有什么疑虑,这样清楚的事情你还想狡辩!你若不想走,我不介意送你出部落!”
“谁都不能送走金哥儿!”门外突然传来声音,众人看了过去,发现是籁远、阿华、小若几人带着十几名兽人走了进来,在他们旁边的是想躲开的钰哥儿。
王金望着钰哥儿,眉目一暖。
籁远带着众人走进,木哥儿忙迎了上去,籁远轻声安慰着他,朝首领朗声道:“阿木是我的哥儿,他向来善良,不会做这样的事,金哥儿是恒哥的哥儿,就算要赶走也得等恒哥回来再说。”
首领眯眼不悦:“什么意思?我这个首领要处置别人我还得等一个兽人回来?你们是要反吗!”
“……”籁远低头沉默,身子坚定的站在了木哥儿和王金的身前,小若见此,开口道:“首领,金哥儿平时拿个刀都哼哼唧唧的嫌重,他怎么可能拎罐子shā • rén,这很有问题,还是等恒哥回来再查查吧。”
“是啊,首领,恒哥此番去找瑞草也是为了……”阿华顿了顿,看向玥哥儿道:“也是为了你……你们嘛……这你趁他不再处置他的哥儿……”
“……”首领面色不好的迟疑。
玥哥儿闻言哭道:“都是我……都怪我,怪我病重,拖累了首领,要不是我有求于恒哥哥,首领也不会这样为难……阿裕是你弟弟,你却因为我的事不能处置凶手,都怪我,要是因为我错失了惩治凶手的机会,那我也无颜活下去了……”
玥哥儿哭得首领心头一阵软,犹豫的面色变得坚决:“反了你们!金哥儿杀了人处置他有什么错,就算袁恒回来也是这个结果!你们让开!”
众人坚定不移的站在王金的身前。
“找熙哥儿吧!”就当僵持不下的时候,王金轻飘飘的声音从一群兽人身后传了出来。
玥哥儿身子一僵,面上恐慌一闪而过。
一直没说话的王金推开众人走出道:“我刚仔细看了,裕哥儿不像是被砸死的,他的嘴唇发黑,七窍流血,像是毒……找熙哥儿来检查,定能瞧出什么。”
“你还想拖延时间!”首领眯眼盯着王金,似是想透过他平静的表情瞧出他内心的波涛汹涌。
王金瞥了他一眼,转头看向护着他的那些兽人,最后目光落在了小若和阿华身上道:“小若、阿华你们去接熙哥儿过来……”
“我看今天谁敢出这个门!”首领挡在了门口:“凶手已经那么明显了,他们还护着他跟他胡闹,你们是不想在部落待了吗!还把不把我这个首领放在眼里?!”
首领瞪着二人,二人面面相觑,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模样。
顿时二方僵持了下来。
王金眼瞧着,转头看向了一直在角落默默擦泪不语仿佛老了十几岁的中年哥儿。
“阿叔……”王金朝他喊了一声,那人身子一顿,抬起了通红的眼,眼中的悲伤藏都藏不住。
王金眼瞧着,鼻头莫名一涩,他走了过去,在他三步之远的地方停了下来,瞅着他道:“阿叔,这事真的不是我做的,裕哥儿枉死,你也不想看到伤害他的真凶逍遥法外吧?”
中年哥儿一楞,泪水无声了滑了下来:“阿裕……他……他说他想嫁人……他要找一个最帅的兽人,生一个帅小子,生一个漂亮的哥儿回来孝顺我……他都没实现,他怎么就……”
王金心头一涩,哽咽道:“所以这杀害裕哥儿的人更加不能放过!阿叔,你相信我,真的不是我做的,裕哥儿也不是被酒罐子砸死的,他另有死因,你让阿华和小若找熙哥儿来吧?”
那哥儿听了,目光灼灼的看着王金,仿佛要把王金心里的秘密全部翻出来一样,王金直视着他,任由那目光透过他的眼睛试探他的心灵深处,至始至终不曾躲闪。
那人眼瞧着,正要开口说话,玥哥儿虚弱的走了过来,趴在了那哥儿的膝上哭道:“阿爹,这人就是凶手,你万不能被他蛊惑了,他最会蛊惑人了。”
那哥儿听了,面色顿时变得凶悍,他站起身,躲开玥哥儿,冷声道:“最会蛊惑人的不就是你嘛!你瞧瞧,自从你们结亲开始,这屋里平静过嘛!”
中年的哥儿声音带着哽咽,眼睛通红的看着首领道:“你让开,让人去找熙哥儿。”
“爹!他是凶手。”首领难以置信的看着中年哥儿道。
“是不是凶手现在还不是下定论的时候,就算是,你在这里,这么多人在这里,他一个哥儿他能逃吗?他能跑吗?!找熙哥儿来怎么了?若他真是凶手,也不过是让他多喘两口气罢了。”
“这……”首领沉默。
中年哥儿见状,上前,猛得推开像座石墙一样的首领,对阿华和小若道:“有劳你们了。”
小若和阿华对视一眼,出门离开。
玥哥儿瘫坐在地上,眼里的惊慌藏都藏不住,他身子不住的颤抖,眼睛低垂,脑子一直在转动……
熙哥儿是他的好友……也不知道他这一次还会不会帮自己……
玥哥儿心焦,身子抖得站都站不稳,首领上前搀扶,只以为他的病严重,忙开口劝道:“阿玥,不如你先去休息,等熙哥儿来了再……”
玥哥儿摇头,他不能走,他得时时刻刻盯着,稍有差池,他就会暴露。
首领见他坚决,便不再言语。
王金眼瞧着,不着声色的将他的反应看在了眼里,知道这熙哥儿便是此事的关键了。
只是熙哥儿与玥哥儿向来交好,也不知会不会暗藏私心……
“不好了!”并没有等多久,小若突然跑了回来,面色惊恐道:“首领,兽潮提前来了!”
“!”兽潮……一年一度的兽潮,丛林内的所有凶兽会不顾一切的横冲莽撞的往一个地方涌去,所过之处不会留下活口。
袁恒还在丛林呢……
王金内心一慌,众人更是惊慌失措。
首领面色一变道:“都别慌,现在立马回去看看自己家的兽人都回来没,把没有回来的人上报给我。”
众人闻言,忙跑了回去。
首领低眉道:“小若你现在赶紧再去每家每户的通知,让他们别离开部落,兽潮来只有部落是安全的,另外让他们留意自己的家人,上报离开的兽人人数。”
“……首领,这些都另外说……熙哥儿……”小若喘了口气道:“熙哥儿他早上去了安全区采药,兽潮是会经过安全区的啊!阿华已经赶去找了,首领你快派人去支援,阿华一个人不行的。”
“什么!”首领错愕,此刻也顾不上其他了,他朝众人道:“你们都跟我去寻熙哥儿。”
那可是部落的药师,是年迈的药师从小培养出来的人,一个部落仅此一个药师,若是没了今后数年他们生病都没人治,生存几率会大大的减少……
知道事情的重要性,众人都跟着首领走。
籁远也是要去帮忙的,却并不放心木哥儿和王金,他琢磨了片刻道:“金哥儿、阿木,你们先跟我回家。”
“好!”王金应道。
玥哥儿忙挡在门口道:“你不能走,你杀了阿裕,你得偿命!”
籁远闻言,面色青黑道:“玥哥儿现在不是说这事的时候,一切等找回熙哥儿再说,让开。”
籁远伸手推开玥哥儿,带着王金和木哥儿离开,王金再离开前,看了玥哥儿一眼,那人的眼阴沉沉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变成阴魂不散的厉鬼,来索他的性命。
籁远将二人带到屋里,搜出了家里所有的吃食,交给了二人,并让二人把门窗关好,兽潮没过,就不要出门,交代完,他只身离开。
木哥儿欲言又止,似乎想留下籁远,最终眼睁睁的看着籁远离开。
王金是第一次经历兽潮,他没有亲眼见过兽潮的可怕,却从众人的话语中知道这兽潮的危险。
此前,他们掉下过蟒蛇洞,那蛇那样的大,若是那样的庞然大物有一群,黑压压的过境……
光是想想那样的画面,王金就吓得不行,他拉住了木哥儿的袖子,开口问道:“阿木……恒哥哥他……”
木哥儿一怔,是了,袁恒还在丛林深处。
袁恒是远古兽人,按他的能力,兽潮对他造不成威胁,但是,那是丛林深处,野兽凶兽最多的地方……
木哥儿也说不准,可看王金一脸担忧的面色,他咬了咬牙,故作轻松的开口道:“没事的,恒哥是远古兽人,他很强的,不会有事的。”
“……”木哥儿那故作轻松的模样真的很假,王金一眼就能瞧出勉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