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第 56 章

两情若是浓时,出门的速度就会特别慢。

樊野从梦中惊醒的时候就是中午，等他俩洗漱完换好衣服走出酒店门，已经是下午两点了。

他俩没吃饭,樊野无所谓,问丁若云想吃什么。丁若云一时想不到，就说先去墓上，路上看看。

虽然是同一个目的地,前后只相差一天,途中的心境却大不一样。或许是因为今天空气中那些湿漉漉的水汽都消失了,沥青马路的水渍干透，褪了色,露出原本的浅灰。

丁若云左肩伤着，所以坐在了右边,头一直贴着车窗。

像个小孩子。

樊野的余光一直落在他身上。

虽然空气干燥了,但太阳仍旧没有冒头,厚重的云层染白了天空,连带着沿街小店的招牌也都风尘仆仆的。路过某条街,丁若云突然“啊”了一声：“那家糖水店还开着啊？”

这儿是三中附近,樊野一看,丁若云说的是三中后门口出来左转一百米外的一家极小的门面,特色是双皮奶，因为味道不错价格实在,很受三中学生们的欢迎。

有多受欢迎呢？受欢迎到樊野虽然没念过三中,但他竟然也曾耳闻过。

“想吃么？”樊野自觉是个善解人意的爱人。

“去看看吧。”丁若云难得没有拒绝这么折腾的提议。

京市寸土寸金,天王老子下凡也得缘分等一个停车位，司机在三中附近转了五圈，才终于等到了一辆刚开走的车把位置空出来。

三个人步行往那糖水店走。

私人经营的小店,卖的东西比较简单：双皮奶、奶茶、芒果糯米饭、西米露、杨枝甘露这些，由于他家杨枝甘露会放一个冰淇淋球，所以也会有人来单要一个冰淇淋。

下午，三中还没放学，店内没有别的客人，三人进去围着一张小桌坐下来，里间这才匆匆出来一个抱着塑封菜单的小姑娘，一脸羞赧之色，脸上还带着些许睡意——看起来是午后偷闲，临时起来的。

“要吃什么？”小姑娘问。

司机吃过午饭了，樊野不怎么饿，他们三个要了两碟芒果糯米饭，三杯奶茶，丁若云想了想，额外要了一个冰淇淋球。

那小姑娘记录完点单就钻进了店里。

店里开的灯不算亮，看上去有些简陋，司机和丁若云还好，樊野那身休闲西装简直突出一个格格不入。不过他看上去并不因此而局促，反而是那个跑堂的小姑娘尴尬得不行，端了东西出来，又匆匆进去。

现切的新鲜芒果，刚挖出来的热腾腾的糯米饭，煮出来的古早风味奶茶……小店装修不行，用料倒是挺实在，樊野从小到大，好东西没少吃，却也承认这家店卖的甜品不错。

最后端上来的是丁若云要的那个冰淇淋球，跟着一起出来，还有一位年纪偏大的老头，约莫五六十岁的样子。

“天转凉了，都没什么人吃淇淋咯，客人，我送……你是……那个小云？”老头睁开浑浊的眼，仔仔细细将丁若云打量了一遍，终于将眼前人和记忆里的孩子重合起来，“是你吧？你是小云是不是？”

三人一起转向老头，丁若云笑了一下：“老板好。”

“哎哟，真是你！你都这么大啦？这日子过得是快。”老板把端出来的碗放在桌上，里面放着两个冰淇淋球，“我还说，天转凉了，现在吃冰淇淋的人少，干脆我多送你个球……没想到是你来了，这样，今天你们点的东西，我都不收钱！”

樊野意外地挑了下眉。

丁若云乐了：“那哪成啊，钱我要付的。老板，你还是别跟我客气了。”

“唉，我知道你们这些学生都不缺钱。”老板慈祥地拍了拍他的背，“这是我一点心意，别跟我争了，啊。”

老人看孩子，越看越欢喜，三人坐在店里吃东西期间，老板一直都坐在边上和丁若云叙旧。

樊野夸了几句他家东西好吃，接着状似无心地问起老板和丁若云是不是早就认识。

明知故问，目的是套话，好在老人家爱絮叨，倒也不介意，乐呵呵地说起陈年旧事。

丁若云还在三中念书的时候，活得挺浑浑噩噩的——有酒局就去喝酒，也不管需不需要自习，跷课是家常便饭。

不过天底下的差生各有各的差，他浑，身上打理得倒是干净，校服该穿就穿，如果不是时常在上课时间跑来这家糖水店吃东西，看上去就像个乖乖崽。

那是个下午，其他品种的两拨差生在店内狭路相逢，一边秀纹身，一边秀指虎，谁也不服谁，眼看着就要打起来。说句实话，做小本生意的最怕碰上这样的客人，怎么处理都不对，最后还是自己倒霉。

眼看着战火即将燃起，安安静静吃糖水的丁若云把他们赶出去了。

普通流氓差生还是要卖富二代差生一个面子的……在京市，就连混混也比其他地方的要更会看眼色一些。

这是件小事，不过老板记着恩情，当时就提出要免丁若云的单。那会儿的丁若云当然不差这点钱，推拒了半天，没推掉，倒是和老板成了朋友。

他是常客，只要他在店里，流氓学生看在他的面子上至少会到店外面去打架。

老板说这些的时候一直笑呵呵的，樊野也跟着笑，目光始终落在丁若云身上。

丁若云被他看得浑身发毛，赶紧吃完东西就溜了。

走前，他趁老板不注意，在桌上留了五十块钱。

学校周边就是一个小社区，五脏六腑俱全。三人出了店门，樊野成功在街角找到了一家鲜花店，顺路进去买了些花——这两年公墓禁燃条例越管越严，花店的生意倒是因此好了不少——准备完东西才重新上车，驶向公墓方向。

“你别这样看我，”丁若云摸了摸自己手臂上起的一层鸡皮疙瘩，感觉樊野看过来的眼神写满了“肉麻”二字，“……老板早年丧妻，妹妹也去得早，一个人拉扯外甥女——就刚刚那个小姑娘——那会儿她还不到十岁，看着特别小……我觉得老板挺不容易的，举手之劳，能帮就帮……也没什么。”

“阿云，”樊野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你是个好孩子。”

丁若云快被他雷死了：“……大哥，我要是个孩子，你晚上还这么狠？”

樊野笑了：“那不一样，晚上你是我老婆。”

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