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敏跟贾赦之间没太深的感情,主要是俩人的性子差得太多,加上又不是搁在一块儿养大的,况且年岁还差得挺多的,基本上贾赦都已经成亲生子了,贾敏还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家家。这俩人,明面上是嫡亲的兄妹俩个,实际上就跟陌生人也差不了多少。真要论起来,贾敏还真就跟那拉淑娴更为熟稔一些。
“我知晓我大哥他不会故意苛待黛玉,不是他人有多好,而是没这个闲心。可有时候……他那性子,夫君您也应当是领教过的,一开口就能将人噎个半死,就为这个,老太太没少被他气晕过去。”
身为女儿,贾敏向着贾母也是应当的,哪怕她知晓在很多事情方面,贾母都是做错的那一方,可惜即便如此,她仍认为贾赦要对贾母百依百顺。最最起码,也不该三天两头的将贾母气个半死。
林海笑了一声,荣国府的事情在整个京城都不是甚么秘密,甚至都不用旁人打听,贾赦自个儿就会将府里的事情捅出来。不过,对这事儿林海却是另有看法,只是他也明白贾敏的想法,故而只问道:“那你可知晓,荣国府的老太太打算让咱们黛玉嫁给二房的宝玉?”
贾敏沉默了。
很显然,对这事儿她不单心知肚明,还曾经好几次在贾母试探中敷衍过去。不过,答案还是毋庸置疑的,就算她对贾母极是孝顺,也绝对不会拿亲生女儿的终生幸福开玩笑的。
“这事儿倒也不着急,左右两个孩子年岁都小。不过,有句话我还是要说明白的。”林海认真的望着贾敏,对于爱妻,他敬重有之,更多还是疼爱和怜惜,毕竟在成亲之前,他就亏欠她良多。然而,他的想法也跟贾敏类似,女儿的幸福才是至关重要的。
“我知晓,我绝对不会让黛玉嫁给宝玉的。”贾敏抬眼回望过去,尽可能的保持面上的笑容,嘴里却满是苦涩。
宝玉算甚么?明面上看,是国公府的公子哥儿,可事实上他只是一介白丁的嫡次子。如今的二房,贾珠倒是略有些本事,可惜因着贾政的名讳问题,他一生都要被困在翰林院,倒不是说翰林院不好,而是身为鼎立门户的嫡长子,翰林院的位置显然不怎么够。当然,倘若宝玉本身有些能耐,甚至只是考上个秀才,那或许还值得期待。可如今……
见林海似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贾敏愈发的难受了。
其实,她蛮为娘家二哥抱不平的,甚至有时候想想,若是当初贾政并不曾被削官罢职,也许如今的一切都会不一样罢?或者这么说,她未必舍得将黛玉许给宝玉,可至少能为宝玉说一门靠谱的亲事。不像如今,就算她愿意当这个媒人,人家还道是她来结仇的。
“人各有命,你无需为了旁人的事情苛责自己。”
夫妻多年,林海怎么可能看不透贾敏的想法?他也明白,贾敏对于娘家两个哥哥抱着截然不同的态度,旁的不说,其实看她对两个嫂子就知晓了。贾敏对那拉淑娴,是怎么看怎么顺眼,觉得好端端的一个人儿嫁给她那混不吝的大哥,简直就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这其实未必是觉得那拉淑娴有多好,而是她极为看不上贾赦。反观贾政,其实王夫人也不算很差,偏贾敏怎么都瞧不上王夫人,总觉得是王夫人使手段高攀了这门亲事,她二哥值得更好的。
这种想法其实早已根深蒂固了,林海知晓却不认同,可即便再不认同,他也明白一时半会儿是无法改变贾敏心中的想法。
半响,林海只道:“贾恩侯此人其实是有真本事的,也许他的学问是不显,可既然能通过科举,就说明他并非胸无点墨之人。或者我该这般说,科举只是敲门砖,一旦仕途的大门打开,学问有多好就已经不是那么重要的了。当然,像翰林院这种地方,才华还是极为重要的,可旁的地方……就说三省六部好了,需要的是有真才实干的人,而非满腹经纶的迂腐书生。”
贾敏怔怔的望着林海,一时间没了言语。
“能通过科举,证明贾恩侯确是有才华的;能在三省六部立足下来,证明他非但有才华还有干实事的能耐;能得了圣上的信任,将多年的欠债一一追回,证明他还有不畏权贵不惧风险的铁血手段……敏儿,你真的是一叶障目了。”
“我……”贾敏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一句囫囵话来。
“你总是想着贾恩侯年轻时候的事情,可说真的,哪个没有年少轻狂时?他是老国公养大的,当年被老国公带着去各处炫耀,你真的认为老国公连识人之明都没有吗?再说了,他的出身地位摆在那儿,你指望他跟我一样,为了前程为了家族奋斗是不可能的,他是天生的好命,从未吃过苦头,自然不会有野心。”
“可是我二哥……”贾敏忽的止住了口,她是有心替贾政辩解,可话到了嘴边,才蓦的意识到,贾政竟连个拿得出手的优点都没有,“他至少勤奋。”
最后那句话,贾敏说的犹为不自信,显然连她自己都不大相信。
“勤奋到在工部待了十余年,却没有学到任何本事?”林海苦笑的摇了摇头,“咱们就不说科举那回事儿了,朝堂上多得是蒙祖荫入仕的,老泰山既在临终前上折子替他乞了官职,太上皇当时也允了,那就证明他是光明正大的得了官职。可是,那么多年了,他在从五品工部员外郎的位置上坐了那么多年了……他学了甚么?经史子集?工部不需要书生,需要的是真正能干实事的人。而他贾政,一无所能。”
林海长叹一声,见贾敏仍一脸的不敢置信,不禁摇头道:“敏儿,也许你不懂官场上的事情,可你总不会不懂人情往来的事儿罢?贾政离开工部,没人表示不舍,甚至之后他被削官罢职,上峰、同僚里竟无一人为他求情。别说那是所有人都嫉妒他,相信我,没人会去嫉妒一个蒙祖荫却连着十来年都不曾晋升的人。哦对了,后来他还升了半阶罢?靠的是媳妇儿娘家的兄长……”
先靠父亲,后靠舅兄,最后却仍是落了个削官罢职的下场。有心重新考科举入仕,可连着考了那么多年,竟是连个举人的头衔都没能获得,反而眼睁睁的瞧着儿子、侄儿都入了官场,只他一人,仍是一介白丁。
就这样,还觉得全天下的人都在嫉妒他?
是有句话叫作“不遭人妒是庸才”,可真的没有人嫉妒贾政,真的。
当夜,贾敏辗转难眠,脑海里都是以往未出阁时的情形。仔细想想,贾赦虽打小就胡闹,也被贾母百般嫌弃,可真要说起来,缺点是有却都是一些小事儿。高门大户的公子哥儿嘛,其实就拿林海来说,要不是打小就知道自己既无爵位可承袭,又要支撑起整个林家,且他父亲素来体弱……他也不可能这般上进罢?
反观贾赦,他是真的命好,荣国府的长子嫡孙,身为国公的祖父对他视若珍宝,他祖母又是江南大士族的嫡长女,他父亲年纪轻轻就立下赫赫战功,母亲又是侯府千金……淘气一些,任性一些,不知民间疾苦才是正常的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