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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耳欲聋。厮杀,敲击,碰撞,滚荡。人影晃闪,来来去去,扰得我越发心烦意乱,寻找的目光随之愈加忧虑。在哪儿,在哪儿,我飞快地出手,解决掉一个又一个阻碍物,踩着倒下的尸体继续搜寻着熟悉的身影,到底在哪儿。
行军起先进展十分顺畅,短短三日已行至天九山下,我们信心满满筹划着如何埋伏设套,编排队列,安设人手,一切准备就绪严阵以待,静候凌晨时分,决胜于一夕之间。
意外就发生在攻山那一刻,岑寂骇静的深山里,骏马长啸,霎时引发惊天动地的滚石群,一刹那间仿佛地动山摇。兵荒马乱,人仰马翻,哀号声响彻天际,我挥舞着火炬,向后方大吼,“快!朝两边分开!”
队伍迅速分裂开来,后面的人得以幸免于难。只是,当我迎头远眺之际,不禁在心底暗咒道:见鬼!
虽不至于千军万马,但前方浩浩荡荡的人马,在夜色的掩映之下,密密麻麻,以激浪奔雷之势向我们狂卷而来。兵戎相见,倏然杀开一片腥红之色。火光闪烁中,无数张脸飞瞬即逝,不断有人倒下,我却仍梭巡在混斗之内,满心焦虑,湮祁,在哪儿?
在那儿!眸光锁定目标人物,我松了一口气,纵身跃去,远观他手起刀落,冷光锐现,撂倒挡道的不明敌人。
“夕!”抬首的间刻,他也发现了我,眼睛为之一亮,立即高声呼唤。
挂着笑径直向他靠拢,谁知在换气借力的空挡,蓦地一只大手自后方擒住我,我反应神速脱手欲挣,却听来人谦和有礼地小声道,“堰公子。”
第七十四章
一句话压下我泌体的杀气,回眸定睛一看,不由怔住,我如何都料不到会是他。
“堰公子,请跟我来。”那人拽着我的衣轴不肯撒手,手下生力亟欲将我拉出战圈。
“作甚?”出于礼貌,我终究没有出招反击,只是狠狠抽出衣袖,警告道。
我并无遗忘此人的来历背景,若没变故的话,这人可是属于月狐狸的阵营。戒备地盯着他,我上上下下打量他,滴水不露地将他的表情收入眼底。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莫非夜袭我们的便是月狐狸的人?
纠着眉心,我问出心中所想,“你何故在此?奉命而来?”
见我不肯合作,他勾勾嘴角,在摇曳飘渺的光照里,隐约露出一丝儒雅淡笑,身临险境,此人却依然一幅气定神闲的模样,一如我们初次见面。
“堰夕,”突如其来低声唤出我的名字,他微一颔首,欠身道,“此处不宜久留,请随我走一趟。”
侧过脸瞥见眨眼间来到身边的湮祁,我扬手制止了湮祁的提问,转向满目笑意的男子,冷笑道,“瑺琨,引路罢。”
即便他是月狐狸的人,却还不至于会蓄谋害我,何况,仅凭此刻由他指挥出击的另一队未知黑衣侠士正全力协助我军抗击夜袭军这一点,也更加明确表示了他的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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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够呛的!月氏一族向来好战,并且还专好插手别国事务,就是不甘人后。”一掌轰在石桌上,震得桌身剧烈一晃,董昊拧着眉磨牙狠道。
瞥了眼怒焰高涨的董昊,我示意湮祁好好“安抚”一下那头情绪起伏大的巨兽,省得影响我们继续商议的心情,虽说我与湮祁早已习惯了董昊表示内心世界的激烈形式,但不代表首度碰面的瑺琨能够理解得了。然意外的是,面对热血沸腾的董昊,那玉面男子竟维持着淡雅笑靥,泰然处之。
目光一利,我终于认真地审度起眼前这只有两面之缘的人。宠辱不惊的微笑,进退有度的言谈举止,疏淡有礼不卑不亢,不愧是周旋于各国君王之间却仍游刃有余的人物,果然不容小觑。直至此刻,我方才真正相信了他的叙述,相信了他的,间谍身份。
倘若一切皆为事实,那么,有些道路,也已到了不得已必须走的境地。上天总不肯让人过于顺逐,祂就是要你抉择,要么低头认输,要么拼尽最后一口气,前提却十分现实,不保证坚持便是胜利。
我不可能认输,也不愿打毫无把握的仗,天平两端都难以取舍,于是仅剩一途,两边同时加码。
那批该死的突袭军正是月胤末指使的,很显然,他对我已有一定程度的了解,预料到那封形同虚设的威胁信能够起到的胁迫作用有多么微渺,从而事先做好两手准备。很不幸地,他猜中了,所以残酷而浩大的伏击在昨晚壮烈上演,经此一役,我军雪上加霜,兵力急剧下降,再要正面对战紫朱门已是异想天开。这是来自月胤末的警告,一个不由分说毫无转圜之地的训诫,他借以这场精心安设的埋伏告诉我,他再不会手下留情,这一次,他不遗余力。
不过可惜得很,他千算万算,严密谨慎,依旧出现漏洞,致使整个局势不再如他所愿般可以坐享其成,而瑺琨,正是那漏网之鱼。
国家与国家之间,似乎永远对彼此的政治机要有着无与伦比的浓厚兴趣,而这种绵绵不绝的奇特嗜好更顺理成章地孕育了如瑺琨这类游走于各国之内的神秘群体,他们拥有多重身份,笑容与杀掠并存,谦恭同暴虐齐肩,伪装是深入骨髓的技能,真实成为最不需要的累赘,这样的族群,是最危险的存在。
他们服从于本国,却常年潜伏在别国各地,有的沉寂如死水之潭,有的活跃于商业要道,为数极少的,便是像瑺琨这般,站在最靠近国主的位置,收取核心机密。正因此,这类人价值连城,能够取得信任站在高位的人,从来寥寥无几。不无夸张地说,他们甚至算得上是国家的高级财产,可就是诸如此类的高价值财宝,却被那个冷面君王就这么随意地浪费了。没错,瑺琨隶属于炫国朝堂上那位的麾下,此次正是听从他的旨意,前来支援。
我目视着一脸悠闲自若的男人,差点儿脱口而出一个极为愚蠢的问题:这么做,你岂不就身份败露了?
真真是明知故问,都已经领头对抗月军了,便等同于昭告天下,他瑺琨其实是炫国人,且还直属于炫烨一方,可以预想,在月胤末的追杀名单之列他将榜上有名。
真相昭然若揭,我却还是疑虑重重,只拿一张写满怀疑的脸对着瑺琨,求证道,“炫烨此举,所欲为何?”
颔首致意,瑺琨飞扬的剑眉微微一挑,用不轻不重的音调回答,“传主上口谕,有请堰公子前往孤松庄一叙。”
未等我作出回应,湮祁先声夺人,冷声反对道,“休想,他打的什么主意人尽皆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