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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力捂住肩上血流如柱的伤口，不复红润的唇色有些发白，轻喘着气，他仰头看我，绽放一朵清雅笑靥，“就在方才，我真的很想杀了你，”摇摇晃晃地站直身子，垂眸与我对望，失血过多渐趋苍白的脸孔挂着不染纤尘的微笑，四周暗香浮动，感觉一如我们首次见面时那撞击我心灵的撼动，他低缓的笑着，“但比起杀了你，我却更想留住你。”

无法守护，那就毁灭。这句缠绕我两辈子的话语又一次自脑中飞掠而过，惊起一阵波澜。因为意识到炫懿与那个人的相似，便认定像他们如此极端的性格，根本不懂得爱，不懂得如何去爱，我打从心底笃定炫懿即便爱也是毁灭性的，不管对爱人仰或血亲，皆是如此。只是，此刻我怔愣地看着落在脚边不远处的断臂，却不由得开始对自己坚信的结论产生迷惑，他自残的举动使我不得不重新审视故有的观念，假若，假若把这个观点倒转过来，那么，可会变成，不忍毁灭，唯有守护？

可能么？我甚至不确定那个人是否曾经爱过，他可以微笑着杀了至亲的人，那么于他而言，还有什么是值得他去爱的？

“不要把我和任何人混淆，”带着阴郁的声线打乱了我的沉思，抬眼睇去，对上炫懿冷寒的眸光，“我说过，你并不了解身边的人，由始至终你就只是把自己的理解强加在别人身上罢了。”

他敛去温雅微笑，面上一片严冰，晨曦柔和的阳光投射在脱俗的脸庞上，凸显出此时紧绷的面部线条，我木然地与他对视，冷观他被鲜血浸红的白衫，淡然道，“失了这么多血，体力想必就快透支了吧，你觉得我···”微微翘起的嘴角挂着阴冷的淡笑，我缓步向前迈进，“此时不杀，更待何时？”

抛开一切杂乱的思绪，忽略那抹晃过心头的迷思背后所代表的含义，总觉得眼前这人必需尽快铲除，他的存在似乎将会威逼到我根深蒂固的信念，有些疤痕，一旦烙下，就再也无法消除，除非，活生生地把整块皮肤削去。他跟那个人，酷似。我跟那个人，血仇。在我把他们的影像重叠之后，我便再无法将其分离，所以，我要杀了他，如同我杀了那个人。

浑身凝聚深骇的杀气，我加快速度朝他走去，一步脚印泛起一声回响，落在此刻我寒冷如冰的心口上，发出阵阵钝响。

还剩几步之遥，我拧紧眉头，张开五指，猛然向他冲去，目标是他细白的脖颈。他不眨一眼，含着浅淡的笑容，一瞬不瞬地紧盯着我，像是在无声地欢迎我的到来。手，破风前进，离他的颈项不到几厘米，噙着冷笑，眼看就要掐住那致命处，说时迟那时快，却倏地袭来一道疾风，紧随着一把匕首贯穿了我的手心，手上传来刺痛的同时耳际响起炫懿幽淡的笑声，“记住了，我的命要用你的来换。”

抬头望去，一个伟岸黑影压盖下来，我条件反射地错开身子，躲过来人猛烈地一击，退后几步，定睛看向偷袭之人，那是一张俊挺的脸，好像在哪里见过，一股熟悉感慢慢滋生，我可以肯定，这个人，我认识。

第四十七章

“你···”我面不改色将手上的匕首拔出，压住喷涌而出的鲜血，冷鸷的视线摄住那不速之客，不苟言笑的脸，刚毅的眼眸，傲然地与我对视，眼中燃烧着熊熊烈焰，几欲喷射而出将我焚烧殆尽，泌出体外赤烈烈的煞气急速弥散在周遭，若不是炫懿制止的眼神，方才他那一击定然直取要害，断不会让我轻易躲开，我挑眉睨去，他似乎很在意炫懿呢，那如刀般冷锐的目光便足以说明。

我盯着这张严谨的面庞，似曾相识，可以确定我见过这个人，但却一时记不清到底在哪里见过，不动声色地暗自观察那人，他的名字，呼之欲出。

“看来他认得你呢，”炫懿斜勾起一抹谲笑，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一脸莫测高深，“容邵。”

容邵？这两个字铿锵有声地坠入心湖，答案随之浮出水面，眉目一凛，我转眼睇向立于炫懿身侧满面肃容的男子，此时他一身深紫冠服，黑密的头发束于脑后，发尾随意地披在肩上，整个人散发出不容小觑的威势，他果真是容邵？那个沉默寡言像影子般存在的容邵？我瞥多他一眼，没有了头盔的掩盖，那张脸曝露于阳光之下，我才恍悟，之所以记不起他的名字却对他感觉稔熟，皆因他潜伏在董昊身边时行事十分低调，刻意减弱自己的存在感使人对他没有过多的关注，真正算起来，我也只跟他见过一次面。如此看来，坠崖前遇到的那个冒牌逃兵所说的话中也有几分真实，我之前还想不通，即便炫懿的人再厉害了得，对董昊这个久经沙场的战将而言，如何会轻易被俘进而连累湮祁，原来都是因为面前这个突然杀出来的男人，容邵，炫懿布置在董昊身边的间谍。

想到这一层，我不由凛起眸光，按说炫懿安置这么个眼线在董昊身边，且不论容邵是否仅存的一个，但以目前的形势来看，却定然是最具价值的那个。董昊被俘，湮祁受伤，炫烨濒临绝境，这其中少不了容邵向外泄露军情，而现在这种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微妙时刻，他身为炫军副将，没有留守助阵以防走漏风声招人耳目，却身着门服出现在这里，这点实在可疑。越往下想，我面色越凝重，容邵这时候置身于此，有两种可能，一是他身份被识穿不得已撤退；二，也是我所担心的，他接到命令回归门下，至于他收到的命令是什么，这点便是问题所在，炫懿不可能放弃一颗仍具高价值的棋子。

“瞧你那沉重的脸色，”炫懿突然一声浅笑，笑靥迎人，“那吃人的视线看得我都要害怕了呢，”温柔淡雅的微笑却渗透着难以忽视的冷残，他低缓而悠长地接道，“你是否在想，我如何会轻易让你知道容邵的真实身份，毕竟他还很有用途。”

冷厉地扫了眼他失了血色的苍颜，我挑眉讥笑，“你觉得凭你体内那仅剩的血液还能让你支撑多久？”

优美上扬的弧线有一瞬地僵硬，随即隐没，徒留下如沐春风的轻笑，与那笑容极不相称的是他眸中悠晃而过的险鸷杀意，“容邵的身份暴露也无妨，因为他临走前设下的最后一个陷阱已足以···”他诡诈一笑，提高音量，“置湮祁于死地。”

他什么意思。我瞳孔放大，气焰怒涨，噬人瞳眸迸出烈焰，亟欲将他焚毁，“你做了什么？”

儒雅身形静立不动，灿然笑靥毫不吝啬地展露于我眼底，他嘴边扬起一抹别具深意的诡笑，水眸飘忽莫测，“我发现，如今毁了炫烨的一切已不如杀掉湮祁来得令人愉快。”

一股如狂涛骇浪般汹涌的威逼感扑面袭来，他势在必得的深诡笑意无不明示着他的魔爪已向猎物伸出，只怕下一秒便可狠狠擒住笼中之物，嗜杀于掌中。湮祁，他到底对湮祁做了什么，这其中容邵又起了怎样的催化作用，可以不惜功亏一篑，放弃了潜藏在炫烨身边探查军情的绝佳位置。

想必我此刻的神情必定十分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