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陈笑
“你也没有爸妈了?”她问。
“也?”沈敛抓到了重点。
陈笑沉默了两秒,插着兜无所谓地说:“嗯,我爸dǔ • bó欠了高利贷,我妈跟别的男人跑了。”
她身边,就只有一个患了老年痴呆的姥爷。
“我没见过我爸,也不记得我妈是什么样子了,不过我哥藏了一张合照,上面我妈特别美。”
沈敛说,“我是我哥养大的,他是我这辈子最尊敬的人。他很厉害,当年就算到处比赛,文化成绩也一样出色,而我……我天生不是学武术的料子,就连文化成绩也是熬夜拼出来的。”
他笑着叹了声:“我哥是天才,而我,只是个稍微勤奋点的普通人。”
陈笑点了点头,说:“你比我好,我没有哥哥。”
不过,她倒是没有那么讨厌沈敛了。
大概知道他有着家庭的缺陷,并没有想象中的完美和高高在上,就一下拉进了距离。
“怎么聊着聊着,变成比惨大会了?”
伤感不过三秒,沈敛又开始笑得没心没肺,瞄了眼冷淡的少女,“要不,我来当你的……”
他顿了顿,轻声补上:“……你的哥哥?”
陈笑停住了脚步。
她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手轻轻握了下,一紧,一松,血液漫上脸颊和耳尖。
“谁要你做哥哥?白痴。”
四月的风并不冷,她将连埋入衣领中,落荒而逃。
沈敛大概只是同情自己吧,一个和姥爷相依为命的、只会舞刀弄棍的穷酸灰姑娘,的确很能唤起少年人的英雄情结。
只是同情而已,她安慰自己。
可是,陈笑阻止不了自己的改变。
见不到沈敛的那些日子,她总有意无意往一中的校门口晃荡。
然而真遇上了他,她又总是回避他的眼睛。
就很烦。
(三)
初冬的第一场雪,陈笑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姥爷摔了一跤,在医院醒来时,浑浊的眼睛满是茫然。
“你是……谁家的孩子啊?”
他看着陈笑的眼神很陌生,吵着闹着要回家,要找他囡囡。
姥爷不认识自己了。
世界上唯一可以依靠取暖的人,也抛弃了和她有关的所有记忆。
她被遗忘在这个凄寒的冬天,任凭滚烫的泪水从指缝滑落。
过年前,陈笑妈妈回来了,带来了一个戴着金手表的、大腹便便的老男人。
“笑笑,妈妈和王叔叔准备结婚了,你跟着我们过日子好不好?”女人化着浓厚的妆,也难以掩盖眼角浅浅的笑纹。
陈笑冷漠咬开啤酒瓶盖,没说话。
啪嗒,男人重重拍下手里的筷子。
“小的可以跟着,那老的不行。”老男人哼哧哼哧,咒骂道,“老不死的痴呆了,留着就是个累赘。”
“老王,也不能这么说。”
女人给老男人倒酒,带着小心翼翼地讨好,“爸都那么大年纪,也活不了几年,到时候那房子不还是我们的吗?”
陈笑冷笑。
这就是她的母亲,是姥爷养了二十年的“好女儿”。
陈笑将啤酒一口气喝到底,然后当着老男人的面砸了酒瓶,夺门而出。
她觉得恶心。
明明没喝醉,可就是觉得翻天覆地地恶心。
她扶着路灯柱子,胃里空空什么也吐不出,只好抱着肚子慢慢、慢慢地蹲下身来。
路边游戏城正在播放廉价刺耳的音乐,她看到了娃娃机里那只半人高的恐龙玩偶。
沈敛喜欢恐龙,书包上还挂着恐龙博物馆的周边挂坠。
想着,陈笑摇摇晃晃起身,掏光身上所有的钱,买了一整袋游戏币。
这样的大娃娃很难夹,纯粹凭运气。有些人试了几次十次,就悻悻走开了。
可那天陈笑却不知道犯了什么倔,抿着唇不断投币、抓取,再投币、再抓取……
每次都差一点,周围人笑她傻,上赶着送钱。她只是狠狠抹了把发红的眼睛,继续塞游戏币。
压抑得很,她需要点什么来转移注意力,否则她迟早要疯。
终于,线断了,绿色的大脑袋恐龙从下面取物处掉了出来。
回过神来时,陈笑已经抱着那只可笑的恐龙站在了一中的校门外。
玩偶软软的很暖和,她将脸埋在其中,抱住这个冬天里她唯一的温暖。
除了沈敛,她想不到可以送谁。
打了晚自习铃声后,沈敛过了很久才出来,和身边的男同学有说有笑。
他们这样意气风发,甚至没有瞧见躲在拐角阴影里的陈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