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应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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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研究所事件回来后,江沚一直忙于工作。
直到有一天她熬夜加班,凌晨两点才从实验室离开,在保安室看到窦惊澜。
她没有司机来接。
郑彪最近不想看到她,和江汜那边几个孩子更亲近。
他一向喜欢孩子,当初也是自己想给江汜当保镖。
这个计划实施之前,江沚已经告诉过他,那个孩子——就是郑悔,身体里可能……早就没有别的灵魂了。
但郑彪接受不了郑悔不见踪影的事实,看到江沚就躲。
江沚看着窦惊澜略微出神。
窦惊澜站起来,和她打招呼:“阿姨。”
江沚默认了这个小尾巴:“看来你运气不太好,刚好碰到我加班。路上说,困吗。”
窦惊澜摇摇头:“还好。”
江沚相当随意,窦惊澜却相反,显得紧张。
车子驶上国道,江沚直视前方,说:“前面开合柜里有面包,可以嚼着免得犯困。”
她接着闻到窦惊澜的信息素味道。
樱花味。
这让她想起几年前的烂漫春天,神情和缓地问:“小朋友,不着急,可以慢慢说,是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吗?”
窦惊澜直截了当:“江汜在去年冬天就知道自己失忆了,但他忘得很快,因为没影响到生活,为什么?这是他的遗传病吗?”
江沚沉吟:“不是,为什么问这个。”
窦惊澜:“是不能说?”
半夜的市中心依然车水马龙,江沚被堵在车流中,说:“可以说,只是没人问我。这事没什么弯绕,是我给他的一个心理暗示。”
窦惊澜没想到竟然是这个回答,蹙眉问:“什么意思?”
江沚:“那我先问你,他去年那次期末考怎么拿的年级第一?”
窦惊澜原本想说补习,后来想想,并不是。
江汜根本没来听过课,他也不爱上学,刨除掉记忆力异常优越这个优点,其实是个懒散的“坏学生”。
窦惊澜很快得出结论:“他记性很好。”
江沚:“是,他记性很好。”
江沚随着车流向前挪动,突然问:“我能抽根烟吗?”
窦惊澜:“嗯。”
江沚点了根烟。
窦惊澜闻到烟的味道。
这并不是市面上出售的烟,没有尼古丁那么浓重呛人,更偏中药味,掺杂着浅浅的薄荷气息。
江沚吐出一口烟:“这烟是我的毕业设计,焚烧之后会散发出安神成分,那时候我还挺喜欢学医的。”
窦惊澜安静地聆听。
“一开始我忙着管理公司,很久没有实操,医学知识也忘的差不多了,而且江汜的哥哥还有遗传病……所以江汜十岁多的时候我突然忙起来,没精力一直关注他。”
“直到有一天他问我他的一个玩具在哪。那是个橙黄色的车子,很小,我一岁多的时候买给他玩的。”
“我想不起来。他就说我当然不知道,因为一岁多去爷爷家之后丢了,他找了很久,刚才突然想起来了,很难过。”
“我那天在实验室等一个数据,时间定好等在那,所以难得能陪着他聊很久,聊他从一岁到十来岁所有的琐事。开心的,不开心的。”
“那段时间我和他爸关系很僵,所以连带着他爸对他态度也不好。因为小的时候家里陪他的人就不多,所以他从小就很敏感,被这样对待非常伤心,那几天总抓着我问,爸爸是不是对他有意见,那天电话里也是。他非常难过。”
江沚说话很少用形容词,但形容到江汜那时候的心情,她连着用了两个“非常”。
非常伤心,非常难过。
“我以为他过几天会忘。”
窦惊澜的眼眸倒映着霓虹灯绚丽的光芒,接话道:“他没忘。”
“嗯,”江沚把抽完的烟摁灭,“非但没忘,超忆症还会让他一遍遍、从头到尾回忆他人的表现,因为精神超负荷,他住院一周。”
“超忆让他记忆力远超常人,也让他的精神比别人更脆弱。我就找擅长心理暗示的朋友弟弟帮他做了心理诊疗,相当于在他心理上给他构筑一个堡垒,他愿意,就可以躲进去。”
“本来想着……如果超忆会让他一遍遍回想,那我们就给他暗示,让他失忆,记不得,然后忘记自己记不得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