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公寓
里屋的灯足以让她看到江汜晶亮的、明显刚被人舔过的手指。
“愣着干什么,拿过来。”
窦惊澜看她卡壳,松开还搂着江汜的手过来拿创可贴:“你碗刷完了吗?在外面记账吧,外面灯亮。”
他不自觉地舔着牙齿,血的味道不太好,像喝了一口铁锈水。
窦米识趣点头,转身就走。
窦惊澜抬手:“过来,伸手。”
江汜乖乖走过来,挨训。
窦惊澜平时话并不多,生气了话倒多了起来。
“怎么想的,切到手不问我要创可贴?我是你老板,这么害怕?”
江汜乐了。
他手接触到创可贴,和创可贴布料都掩盖不了的另一个人冰凉的手指。
窦惊澜手温度低,语气却关切担忧。
江汜从昨晚一直延续到现在的漂浮感在他几句问话里没有预兆地落了地。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窦惊澜给他粘好,想摸一下他深黑的头发。
很柔软的样子。
“乱转的时候在想什么?”
窦惊澜抬眼:“回我话。”
江汜只是笑。
窦惊澜没辙地收手,没好气地低声说:“不仅不回我话,还是个小哑巴。”
江汜突然好奇,他会不会这样说自己妹妹。
“下次别这样了,把白菜丢了吧,别切了,我来。”
江汜摇摇头,换了只手拿白菜,问:“水龙头在哪。”
窦惊澜:“要水龙头干什么,你的手不能再沾水了,出去吧。”
“没有,我不切了。”江汜拎起手里的白菜叶,“把它冲干净,不能浪费,不都是花钱买来的吗。”
窦惊澜站在案板旁,结结实实地愣住了。
他在凝厚的气氛里狼狈地咳了一声,说:“这边,我旁边。”
窦惊澜转身切菜,特意放慢动作。
他怕脸上蒸腾的温度影响到自己,让他像今日限定的小哑巴一样,切到自己的手。
*
江汜被窦惊澜赶出里屋,只好来外面看窦米趴在自己刚擦过的桌子上记账。
窦惊澜换了个菜切。
和刚才的声音不太一样,但节奏依然令人舒适。
江汜蹲在小桌一旁,看窦米在本子上写各类支出收入。
支出总共分两大块:早餐店的菜肉面原料支出和……每天给家里的钱。
收入两个人分开记,窦米是在酒店后厨打工,周六日固定。窦惊澜从周一到周五都有收入,从早到晚没有停歇。
像两个齿轮,一大一小,扣在一起转动,维持机器的运转。
江汜看着她写完今天的所有项,问:“你们不买衣服鞋子吗?”
窦米:“够穿就好。”
江汜看到他们穿的棉鞋了,洗过很多次的样子,虽然很干净,但是明显不保暖,窦惊澜的手一直都红着。
他又问:“每天给家里这么多钱,他们不给你们买?”
窦米摊摊手:“不找我们要就谢天谢地了。”
江汜:“叔叔婶婶没一个有工作吗?”
窦米:“男的是社区居委会的,他喝酒的地方就是工作的地方,每个月的钱都被他拿去喝酒了。女的脚有点跛,就算自己能去旁边菜市场买菜也爱使唤我们。”
江汜:“是贫困户吗?”
窦米:“不是。”
江汜:“意思就是,你们直接脱离他们,他们也有余力照顾自己?”
窦米:“嗯呢。”
窦米收起本子放进她哥哥书包里,说:“怎么啦,问这么多是想做慈善吗,小阔佬。”
江汜疑惑地看着她,还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露馅了。
窦米笑着指指他的衣服:“这个,我在商场见到过,三千块呢,当时想我哥穿上一定很好看。”
窦米又说:“你上次拿来的羽绒服也是,又轻又暖和,我看到牌子标了,虽然不认识。”
江汜嘘了声:“他不知道吧?别告诉他。”
窦米和他对视一眼,一起笑了。
窦惊澜此时已经走到门口,问:“说我坏话吗?”
他看到灯光下冲着自己妹妹笑得好看的少年,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犯咯噔,于是过来插嘴了。
江汜站起来:“没有。”
窦惊澜站在门槛上,于是略微俯视。
江汜站起来朝向他,略微仰头,眼泪在灯光下显得干净又澄澈,问:“菜切完了?冷吗。”
窦惊澜听见自己清晰的心跳。
“不冷。”
夜晚小店昏黄的灯光里,三个孩子一坐一站一蹲,外面冷风被窄小的店面阻隔,像个简陋却温馨的避风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