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第69根铁柱
不远处的女子身上书卷气散去了许多,气质变得有些阴沉。
贺问岚一进来,目光猛地收缩了一下,她被长袖遮挡的手骤然收紧,修剪得圆润的指甲陷入掌心,在掌中的嫩肉处留下几个深刻的月牙痕迹。
“参加太子殿下。”贺问岚顿了顿,然后说:“参加太子妃。”
谢沉绛给颜茵仔细的理了理耳边微乱的鬓发,声音却相当漫不经心,“你来见孤,所为何事?”
贺问岚定了定心神,撩起长裙跪下,“太子殿下,恳请您宽恕我三哥。”
这些天贺家接连遭难,族人无不着急,后来经过好一通的明察暗访,他们得到了一个让人异常震惊的调查结果。
这幕后之人,竟然是东宫之主。
但你要说那些罪名都是无中生有,却也不见得,只是很多事情的事态被故意往严重了说,因此获了重罪。
谢沉绛掀起眼皮子,眼里的情绪沉甸甸的,像两弯不见底的深渊,“你求错人了。”
贺问岚正要开口,却听不远处的男人继续说,“能救他们的,是你,而不是孤。”
贺问岚错愕抬头,“二哥,你这话是何意?”
谢沉绛一听见她这个称呼,眉眼立马沉了下来。
他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哪怕与颜茵也没有提起过,自从那日梦见前世的贺问岚跟已经登基的他坦白后,他一连好几日都做了噩梦。
梦里,他好像又回到了那时,手握无上权力,但身边的位置空空如也。
而那跪在他面前的女子容貌狰狞地告诉他,她把他的乖宝送人了。
谢沉绛被吓醒了好几回,每回从梦中醒来皆是牢牢把身旁人抱住,只有埋在她的颈脖处,感受着皮肉下流淌的血肉温度,才能安定下来。
当然,抱着抱着然后擦'枪走火,那事暂且不提。
“别喊孤二哥,孤的母亲只生了孤一人!”谢沉绛目光锐利如刀。
贺问岚被他陡然的厉喝镇住了。
颜茵也吓了一跳。
这些天谢沉绛没在她跟前发过脾气,他好像是永远那么不正经,经常勾着嘴角耍流氓。
以至于颜茵都要忘了这人是手握大权的一国储君,一旦认真起来气势惊人。
谢沉绛轻拍了拍颜茵的后背,而后又伸手拿了旁边的葡萄,塞她嘴里。
手指塞进去时,还坏心眼的勾了勾她的小舌头。
颜茵懊恼的捶了他一下。
贺问岚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心里不由生出几许涩然。
谢沉绛冷冷勾起嘴角,“贺家与胡人勾结、企图叛国,孤都还未找你们算账。”
光是这一句,就惊得贺问岚面无血色,“二......太子殿下,贺家绝不可能、也不会叛国!”
叛国的罪名一旦扣下,那可是要抄家灭族的。哪怕不灭族,今上格外开恩,那族中男丁得流放三千里,女眷通通得沦为官'妓,轻易不可改籍。
谢沉绛表情一收,“乌古斯的胡人,白马渡口。”
这两个词让贺问岚浑身力气仿佛一瞬间被抽干,她整个人软在地上。
不,二哥为何会知晓,明明这是她做得相当谨慎......
颜茵一开始听得迷迷糊糊,但听到后面,又见贺问岚面如死灰,忽然明白了。
贺问岚居然与狄雍合作了?可是这是为何?明明他们两人八竿子打不着。
谢沉绛这时松开揽着颜茵的手臂,“你先回房间去。”
好歹相处过些时日,颜茵猜测谢不归这人大概要做做狠事了。
磨蹭的站起来,颜茵看看贺问岚,又看看谢沉绛。
谢沉绛挑眉看她,眉眼的戾气忽然就化开了,“还不走?信不信我这里......”
后面两个字化在颜茵耳中,羞得她转头就走。
谢沉绛在她转身后,还对着她的背影喊,“回去乖乖把门关上,不许偷听。”
颜茵不悦,“才不稀罕!”
谢沉绛笑了。
而等颜茵的身影消失不见后,男人面上的笑容一敛,又变回先前的面无表情。
谢沉绛:“孤如今给你两个选择,第一,孤会如实揭发贺家的一切罪行。”
贺问岚眼瞳微颤,“其二呢?”
谢沉绛:“其二,你去陪你堂妹作伴,除去平常的日常劳作以外,每日需为太子妃抄写祈福经书,不多,一天五页足矣,孤会命人去检查。”
贺问岚脸上已瞧不见一丝一毫的血色,显然她很清楚贺从霜此时身在何处。
第一条是死路,而且还是一大家子一起的死路。
第二条于贺家而言是一条生路,但于她却是一条黄泉路。
谢沉绛并不着急,任由沉默蔓延。
有时候死的太痛快,反而是一种恩赐,谢沉绛不打算让贺问岚这般痛快。
“我选......其二。”贺问岚最后的声音微不可闻。
谢沉绛并不意外。
贵女生来为家族庇护,拥有普通人不曾拥有的荣华富贵,她们对宗族的维护已根深蒂固到骨髓。
就像梦里,贺问岚口口声声说心悦他,谢沉绛想却是未必。
对方看上的,可不仅仅是他这个人,还有他背后的、能给她带来的一连串利益。
谢沉绛点头,然后从座上起身,一眼都不想再多瞧贺问岚。
这一世障碍已平,未来可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