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第八十八章
沈三娘手颤抖着,几乎连酒杯都握不稳,说道:“阿娘对不住你,以一己私心,将你推入了现在的境地。你现在瘦得跟鬼魂一样,连月事都停了,男不男女不女,从没有为自己活过一天。
你是小娘子,却没有一天穿过罗裙,贴过花黄。天下女人的命运,与你有何干,要你瘦弱的肩膀去挑起来,去承受这些重担。”
易青靠在椅子上,手无意识转动着酒杯,脑子里混沌不清。
她说不出安慰沈三娘的话,她自己也弄不懂,自己现在是什么样的心情。
沈三娘也赔上了自己的一生,她们从易家村杀出一条血路,直到她站上了朝堂,虽没有万人之上,也足够引起所有读书人的艳羡。
易青知道,沈三娘有句话说得对,她从来没有为自己活过。
以前她想过什么样的生活,早已记不清楚。从五岁上学堂起,就从未停歇,拼着命努力上进。
她握笔手指上的茧,一年比一年厚,写秃的笔,一年比一年多。而她的身体,也一年比一年差。
殚精竭虑,呕心沥血,从读书到朝堂,偏偏这条路,还看不到尽头。
好累啊。
可是萧山...,想起萧山,丝丝的痛楚从心底蔓延,散到五脏六腑。她靠在椅背里,仰头望着头顶的藻井,深深呼吸,努力抑制止不住的颤抖。
“阿娘,你回去歇着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易青拼劲全力,说道。
沈三娘眼睛死死盯着匣子里的那堆信,与摆在旁边沾血的木钗,后悔心痛几乎将她淹没。
曾有过鲜衣怒马的少年郎,为了易青去了战场,最后死了,最后陪伴她的,是一根他亲手雕刻,却沾满了他身上鲜血的木钗。
这些年易青活得太过压抑,悲伤欢喜都忍着,此刻也一样,连伤心都要努力掩饰。
不管是安慰,还是歉意,沈三娘觉着说出来都太轻飘飘,半晌后终是说道:“好。”
收拾好案几上冷掉的肉菜,将下酒小菜与酒留给了她,走了出去。
易青直接提起酒壶,一口气喝下了半壶,趴在案几上,像是受伤的小兽,拼命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