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第六十六章

当晚,玉香楼里鸨母张妈妈的屋子失火。

第二日天还未亮，丁县丞就带着张妈妈一起，来到客栈等候报官。

易青慢悠悠起床洗漱,吃完早饭之后走出屋子，丁县丞忙迎上前，说道：“易知县，玉香楼昨晚失火,将张妈妈放着身契的匣子烧成了灰,她怀疑是有人故意纵火，急得不得了,一定要报官。”

张妈妈虽然上了年岁,眉眼柔媚，还颇能看出几分年轻时的姿色。她见惯了风浪，说起话来更是滴水不漏,曲膝见礼之后，说道：“奴家觉着非常奇怪,屋子里放着好几个匣子，也不怕易知县见笑,奴家这些年也颇有些积蓄，其他匣子里放着金银珠宝，依旧好生放着，一个不少，偏偏就放着身契的匣子烧没了。今日恰好轮到衙门要盘查玉香楼里人的户帖身契,这太过巧合,奴家断定，肯定是有人故意纵火。”

易青心里暗自叹息，翠娘子她们做事,顾前不顾尾，也不够心狠。留下这么大的破绽，就是傻子也猜得出她们要做什么。

无法，易青只哦了声，问道：“你可有什么证据？”

张妈妈愣了下，说道：“奴家也不敢说谎，奴家没有证据。昨晚奴家睡得很沉，还是楼里巡逻之人发现奴家屋子里有火光，冲进门来将奴家救了出去。平时奴家晚上睡得浅，有丁点的动静就会醒来，昨晚肯定是有人给奴家的饭菜里面下了药。奴家求易知县做主。彻查此事。”

易青也很好说话，马上吩咐丁县丞道：“你带着衙役前去查看可有蹊跷之处。”

丁县丞心里直叫苦，衙役早就已经前去看过，根本没有任何的证据。但他能肯定，作案之人是玉香楼里的那些姐儿，熟悉张妈妈平时的习惯行动，绝不是独自一人能办到。

他不傻，知道身契被烧，这些人是冲着什么而来。有许多姐儿们早就想赎身，他们几家拦住张妈妈，逼着她们接客赚银子，许多人早就对张妈妈恨之入骨。

玉香楼不是丁家一家的生意，原本是四家的合股，陈家占大头。陈老太爷被抓之后，陈家四分五裂，玉香楼这块，自然落到了他们三家手中。

做什么营生，都没有花楼赌坊来银子快，不管天灾人祸，楼里始终日进斗金，常年无休。

这次易青来之后，三家利益损失太大，丁县丞也知道易青手上，肯定有他们三家的罪证，所以他们都忍气吞声认了。

但是碰到这块，他们能认，后面的人估计也不会认。这次他来，就是打算跟易青摊牌，逼急了，谁也别想好过。

丁县丞试探着说道：“易知县，可否将楼里的人全部叫到一起，只要严刑逼供，没人顶得住，肯定全部如实招来。”

易青顿时说道：“叫到一起问询，乃是办案的流程。但不可严刑逼供，这是屈打成招，是有违律法之事。你我作为朝廷命官，切不可知法犯法。”

丁县丞忍了忍，终是说道：“易知县，在下就跟你透个底，就是在下答应，只怕上面的人也不会答应，还请易知县三思。”

易青似笑非笑地道：“你这是威胁？”

丁县丞脸青一阵白一阵，说道：“人在其中，身不由己，还请易知县体谅。”

易青很干脆地道：“本官不怕，也不会体谅。本官就照着章程办事，谁来也没用。丁县丞，你带着伍捕头去将楼里的人全部叫来，当着全县的百姓面前问询，本官心里没有鬼，不怕事情袒露在太阳之下。”

张妈妈看到形势不对，上前一步，悄然拿出块金条塞到易青手里，又笑颜如花地道：“易知县，奴家知道你到了庐安县之后，一直辛苦劳累，就不劳烦易知县大张旗鼓问案，只交给丁县丞就好，保管他把案子办得妥妥帖帖。或者，将楼里的姐妹，全部按着以前的贱籍登记在册，奴家定会感激不尽，每年拿出一成孝敬来，请易知县吃酒。”

易青垫了垫手中的金条，蓦地笑了起来。打一棍子给点甜头，两人一唱一和，倒把戏唱得精彩至极。

“张妈妈可知贿赂朝廷命官，该当何罪？”

易青神色淡淡，将金条扔在案几上，发出沉闷咚的一声，“逼良为娼，又该当何罪？”

张妈妈脸上的笑再也挂不住，丁县丞铁青着脸，上前拿起金条，说道：“张妈妈，我们走！易知县乃是天大的清官，这点子好处，她自然看不到眼里。”

易青沉声道：“且慢！这是账物，丁县丞想拿到哪里去？”

丁县丞猛地回头，双目圆瞪看着她道：“你莫要太过！”

大憨不知何时飘到了门口，如一堵墙那般堵住了大门，抱着双臂看着他们。

丁县丞无法，只得忍气吞声，将金条重新放回案几上，咬牙切齿地道：“我们走！”

易青抬了抬下巴，“大憨，让梁师爷进来，将脏物登记在案，一并送到州府。丁县丞，你可还要告状，再开堂审案？”

大憨转身一招手，梁洄很快进了屋。丁县丞阴沉着脸，打量着几人，半晌后方道：“在下不是苦主，且要问张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