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第三十五章
连续多日春雨绵绵之后,天终于放晴。
天际还微微蓝，小院里早就开始一天的忙碌。沈三娘最早起床，接着雪松也穿好衣衫来到了灶间,打了热水洗漱之后，坐到灶台后去帮着烧火。
早上蒸包子，沈三娘和着面，看到雪松短了一截的袖子,笑着道：“真是见天长,今天去城里卖完花，我买些布回来给你们都做一身新衣裳。”
雪松拿着棍子在地上划来划去写字,闻言忙道：“我的还能穿呢,姑姑给阿青哥哥做就是，她读书见外人，得要穿得体面些。”
沈三娘笑容欣慰,说道：“小娘子哪能穿着不合身的衣衫，天很快就热起来,恰好做夏衫穿。”
雪松懂事又勤快，有了她帮手,沈三娘也能轻松不少。她人也聪明，易青每天在家教她读书写字，如今《千字文》这些都已经学完，一得空就自己练字读书。
不过提到易青，沈三娘又神色黯然。她是冬至前一天生辰,今年足足已经十四岁,现在还没来月事。
这两年她长高了些，却不见长肉。萧山只比她大一岁，已足足高了她一头,身形更不能比，她看上去就像根瘦弱的小禾苗。
再过半年易青要参加秋闱，每天都读书到很晚，去年冬天好不容易养下的一点肉，现在又还了回去。
齐先生与林山长都很关心她，秋闱考试还好，若是考过之后，就要去京城考春闱，连着两场大考，身子不好怎么能行。
想到这，沈三娘又拿两只鸡蛋出来，打散之后放在锅里蒸鸡蛋羹。雪松见状，忙去理了葱，蛋羹蒸好之后，滴一滴香油，再加点葱花就香气扑鼻。
易青现在早上不用沈三娘唤起床，一到时辰就自发会醒来。她闭着眼睛穿好衣衫鞋袜梳好头，走出屋子来到廊檐上。
外面空气清冷，夹杂着花香蒸包子的香气，她立刻清醒过来，伸展了下身子，去到灶房门口，笑着道：“阿娘雪松早。”
沈三娘听到易青清脆的喊声，回过头见她精神奕奕，原本的忧心忡忡散了些，脸上也带了笑，慈爱地道：“一早一晚还有些寒，你不要跟着萧山学，要穿得厚实些。”
易青低头扯了扯袖子，走进灶房接过雪松递来的热水，说道：“我还穿着夹衫呢，哪会跟萧山比，他皮厚实，半点都不怕冷。”
沈三娘知道易青稳重，自小时起，就懂事乖巧得令人心疼，从来不会给她添麻烦。她也没再多说，手下动作加快，将锅里的包子装进竹篾筐里，盛了汤饼放到矮桌上。
易青在井边洗漱，正拿着柳枝擦牙，见到院墙上徐徐冒出一颗头。
她略微停顿，含了口水吐掉，再继续打湿布巾洗脸，全当没有看见。
梁洄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深深吸了吸气，叹道：“好香啊。”
他也不用人理会，伸长脖子四下张望之后，喃喃自语道：“今天出太阳，得抽些空将花再搬出来。算了，上午就不去书院，还是沈娘子要紧。”
易青洗完脸，梁洄的脑袋已经缩了回去。
她泼掉盆里的脏水，只摇头无语。
梁洄这两年弃而不舍，沈三娘从开始的隐忍，到不客气拿扫帚赶他，再到最后视而不见。
不管沈三娘如何待他，他却始终如一，让人不得不服。
易青有时候想，估计梁相是真正拿他没有办法。这么有毅力之人，任谁也拗不过他，不然这几年他都没有回京，梁家也能允许他在外晃荡。
易青拿着盆进屋放好，在矮桌前坐下，看着碗里的鸡蛋羹，习惯性要分雪松一半，她却无论如何都不肯要，急着道：“这是姑姑给你补身子的，我现在好得很，吃汤饼包子就够了。”
沈三娘说道：“你快吃吧，雪松等会多吃个两个包子就是。”
易青暗自叹息，家里不缺吃食，这两年日子好过了不少。但沈三娘还是节省，已经开始在为她以后出仕打点存钱。
照着沈三娘的话来说，考上进士后，虽说可以出仕为官，若是留在京城翰林院，每月俸禄也没有几个大钱。
京城什么都贵得出奇，更遑说人情交际，那时才是需要大把花银子的时候，她们提早就得做好准备。
沈三娘考虑得周全，易青本想让她不要太过辛苦，却也觉着她说得对。现在她们几人已经不用吃菜饭，三合面也很少吃，比起在易家村的日子，不知好了多少倍。
粗茶淡饭也养人，雪松就被养得脸颊圆圆。易青也没再坚持，吃完鸡蛋羹，再吃了一个包子，小半碗汤饼便饱了。
用清水漱完口，易青去堂屋拿起书箱，院门外已经传来了动静，她忙说道：“阿娘雪松我去上学了。”
沈三娘拿着油纸裹着的包子递给她，怜爱地道：“去吧，中午阿娘给你做炖肉吃。”
易青笑着嗯了声，接过油纸包小跑出去，打开大门，萧山果然站在门外，见到她露出个笑容，自然而然拿走她手上的包子。
萧山这两年沉稳了许多，早上来时不再大呼小叫。易青与他走在路上，他不紧不慢吃完包子，说道：“我阿娘要带着妹妹回明州了。”
去年萧山的阿爹萧懋恒被人弹劾在冀南道欺行霸市，虽说最后没有定罪，今年的考评却得了个下。萧懋恒被从富裕的冀南道，调去了苦寒的北三路。
易青愣住，说道：“你阿娘是自己要回来的吗？”
萧山神色落寞，摇摇头道：“阿娘也是没法子，妹妹要相看人家，北三路穷，离京城十万八千里，以后若是嫁到当地，只怕一辈子都难见一面。
萧岷也要跟着回来，许姨娘本来舍不得，只祖父下了死令。只因萧岷娇惯太过，阿爹被弹劾，许多事都是因他而起。”
易青震惊地道：“萧岷才多大！”她想起当年的易大宝，没有再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