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三十章
明州春日来得早,小小的庭院里已经花团锦簇。晚上下了一场雨，早上起来时雨已停歇，花草树木看上去更青翠欲滴。
雪松现在已经养胖了些,坐在在灶前烧火。易青洗漱完进去，她忙起身帮着沈三娘将早饭摆在矮桌上。
桌上摆着春笋包子，熬得浓稠的小米粥，加上拌马兰头与婆婆丁。
易青一看就食欲大动,沈三娘手艺好,春笋切成丁，加些许的酱肉丁蒸出来,她就算胃口小,一口气也能吃下拳头大的两个。
沈三娘见易青闷头吃完，将早已备好的油纸包递给她：“带上吧，分几个给萧山,吃多了也腻味，几个尝尝鲜正好。”
易青接过来,偷偷瞄了沈三娘一眼。自从那晚赶走梁洄之后，她只第二天早上起来眼睛略微有些肿,很快就恢复正常，丝毫看不出任何痕迹。
倒是梁洄，易青在书院里碰到过他好几次。他形容憔悴，眼神幽幽看着她，像有无数的话要述说,却最终只落寞离去。
易青不敢跟沈三娘多提,感情的事太复杂，她不懂，也不能替沈三娘做主。一是她做不了主,二是她的感觉，不能代表沈三娘也与她一样。
走出院子，萧山也已经到了，他鼻子灵得很，远远就跑过来，抓走她手里的油纸包，欢呼道：“包子！”
易青想笑，萧山与许程自从吃了一次她从家里带到学堂去，准备上午加餐的包子与春韭烙饼之后，自此就盯上了她。每天像是饿死鬼投胎一样，将她带的吃得一干二净。
为了表示礼尚往来，萧山从家里带来做得精致的各种点心。许程贪嘴，点心自己都不够吃，哪里有多的带到学堂来。
萧家厨娘自是不一般，就普通寻常的绿豆酥，做得甜而不腻，易青吃得很是满足。
不过，易青不满地看着萧山，春天她好像长了点个头，可是萧山完全像是竹子，一晚上不见，就拔高了一截。
现在的萧山，足足比她高了一个头。
“哎，你都吃完啦？”易青一不注意，发现六个包子全部被萧山吃光，无语至极：“才吃过早饭，你好歹给许程也留两个啊。”
萧山拿着帕子慢条斯理抹着嘴，振振有词道：“你阿娘的饭菜，比我家厨娘做得好吃太多。知道你会带吃食，我早上故意少吃了些。包子冷了就不好吃，再说许程胖成那样，他就不该吃饭。”
易青白了他一眼，没有理会。怪不得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别人家的饭菜，好像总比自家的香。
真让萧山每顿都吃她家的粗茶淡饭，估计没两天他就受不住。
萧山将帕子放好，与她说起慈云堂之事：“祖母昨天去上过香，回来说静慈师太亲自寻她，请她空闲时去给教女童们识字读书。祖父过问了几句，听说女童识字倒没有反对，家里姐妹们也从小都读书，识几个字倒也正常。
祖父还吩咐下人拿了书送给慈云堂，祖母看了之后，将《女戒》这些还了回去。说是慈云堂不学这些，只先认字，再学一些圣人道理。
祖父当时脸色就不大好看，说久而久之，阴阳会乱，女人能学到什么圣人道理，学侍奉夫君公婆才是正道。不过他现在远离朝堂，慈云堂又是庙宇，他也管不着，就没再多言，只让祖母不许去。”
慈云堂是尼姑庵，不许男子踏入，易青也不能去。沈三娘去过两次，回来说里面除了教女童读书习字之外，还教针线接生看病等本领。静慈师太有本事，将里面打理得井井有条。
易青其实早就担心过这样的事，一旦慈云堂的名声打开，不可能没有反对的声音。现在萧长道不理会，是因为她们还没有成气候。等到时她们壮大之事，反对的声音会更大。
易青也不怕，就算是宗教也不能一呼百应。有人信仰佛教，也有人信仰道教。
前路漫漫，总得慢慢趟过去。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她也没有幻想过，所有的女性马上就能与男性一样，出入朝堂为官做事。
萧山见易青沉默，拍了怕她的肩膀，说道：“你别灰心，祖父那边我帮你守着，他敢跳出来反对，我第一个不答应。”
易青笑了起来，说道：“好，那到时候就要劳烦你了。”
萧山挺直胸膛，牛气哄哄地道：“只要你下次再多带几个包子就行，也不用肉包子，只荠菜包子就香得很。”
易青笑个不停，拿手比划了下他的身高：“你别吃太多，当心与许程一样横着长。”
萧山撇嘴，“我哪能与他一样长得像个圆球。哎，说到许程，他堂哥这次春闱落第，他应该会被拘着在家里读书，过两日蹴鞠的是估计得取消。其实也不止他，这次春闱，明山书院只有两人中了进士，还有一个是三甲。”
易青愣了下，现在府城春闱还未张榜，萧山这样的人家，消息自比别人来得灵通，早知道也不足为奇。
只是今年明山书院一共有近二十人去京城参加春闱，且都是学识扎实胜券在握之人，居然会落榜这么多。
以明山书院的比例算，估计整个明州府都好不到哪里去。
“明州府一共有几人考中？全大周呢？今年一共取士多少？”
萧山叹息一声，说道：“全明州府共有五人考中，全江南道也只有十五人。全大周取士两百三十人，其中北榜取士一百五十人，南榜才堪堪八十人。”
北榜指的是北方几路，南榜指的只南方几路。一直以来，南方几路文风浓厚，百姓富裕，读书人也多。
参加科考的士子也远比北方多，此次取士明显偏向北方，肯定又是朝堂之上斗争的结果。
易青也跟着叹气，闷闷不乐地道：“读书多年，盼着一举成名，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失望。再来也得三年以后，三年又三年，人生有几个三年。”
萧山也很生气，恨恨地道：“今年主考官谢尚书是大皇子的人，大皇子曾当朝戏说，朝堂之上站着的官员，绝大多数都是来自南方几道。他根本不是真心替大周着想，南方他手伸不进来，而是借机打击二皇子一系。
明明这么荒唐的话，取士当以德才为先，偏偏皇上却听了进去，最后今年科考就成了这样的结果。”
易青却没萧山想得那般简单，大周江山都属于皇上，他为了平衡，绝不允许任何一方占据绝对的上风。
大皇子肯定知道皇上早已心中不满，说出这样的话正好火上浇油，让皇上决心改变现状。
只是不知这次之后，朝廷又会有多少fēng • bō，估计有不少官员得被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