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泡沫虚影
次日上午,时川河还在房间里修论文的时候，门就被敲响了。
他以为是叶延又来“讨糖”，一开门就冷着脸想怼一句,结果看见的是矮了他半个头的江晟。
时川河没让他进来,只问：“有事？”
“……你做题不顺利呀？”江晟小心翼翼：“你好凶。”
时川河只冷漠的看着他,江晟便说：“哎呀,实在不行哥哥可以帮你解题啊,毕竟你哥我也是大学毕业的高材生了。”
“你把格林公式给我背一下？”时川河一脸的无情：“有事说事,没事一边玩去。”
印象中好像听过这个公式却压根没有记忆了的江晟：“……过分。”
他嘟囔了句：“我明明是给你带来好运的仙童。”
他抱怨完，便摸出了自己的手机：“我就知道你还没看热搜，所以我来亲自给你报喜了！”
时川河垂眸看过去,就见热搜第一是#Ln7牛批！#
第二是#时川河舞蹈solo#
第五是#Ln7画风真的很清奇#
一次直播直接上了三条热搜。
江晟嘿嘿一笑：“我听许姐说现在通告接到手软，无数的活动和剧本还有综艺都在联系白姐。”
时川河对这些并没有什么感觉，所以他不明白江晟特意跑他面前说这一句是要干嘛：“所以？”
“所以我们肯定不会被粉丝不喜欢的啊！”江晟恨铁不成钢：“Ln7这辈子都不会解散的！”
没想到他还在纠结这事,时川河一时有些无语。
他实在是被江晟这种锲而不舍的精神打败了：“嗯。”
简单的一个字,却让江晟立马雀跃的跳了起来：“耶！我赢了！”
他笑眯眯的看着时川河：“那说好了哟，我们以后还要开十周年、二十周年、三十周年、甚至是四十周年演唱会！”
时川河一时间都不知道究竟是江晟小他两岁还是他小江晟两岁：“你不怕把自己跳骨折了就随你。”
他冷漠道：“还有事？”
江晟摆手：“没有了！学习加油！哥哥爱你么么哒！”
有病。
时川河脑子里就这两个字。
他关上门，走回电脑前，却到底还是掏出了自己的手机点开微博。
他的微博内容极其简单,一打开不是配合宣传就是配合宣传。
除非往前翻翻，就是他和叶延的那条营业微博以及再往前的帮关与月转发微博拿游戏礼品。
他的粉丝们都在他的微博底下哭诉他们关注了个无情的工作号。
时川河不是那种喜欢炫耀和分享自己生活的人，他的朋友圈也没什么内容,一片空白。
和叶延谈恋爱之前，他的人生中没有什么东西让他有想要记录、收藏的想法和念头。
现在时川河点开热搜,看见里面无数的吹捧，还有很多重复的，全部都是他们昨晚舞台的GIF与截图。
铺天盖地的赞誉,让时川河有几分不真实的感觉。
他从未参与过这样的盛世。
以往的舞台剧都是带着浓浓的艺术行为，背后有一个又一个令人深思的故事。
而来观看的大多数都是艺术家与未来要走这条路，或者是将此当做兴趣爱好陶冶情操的人。
那时候，时川河觉得谢幕时剧院内的掌声就是最好的鼓励。
偶尔有人激动的站起来鼓掌，他就会为此而感到一刹那的高兴。
他习惯了冷静而又平淡的称赞。
习惯了简单的落幕。
完成一个剧目，就已经能让他们很满意了。
可现在看着这份热度，看着屏幕上毫不掩饰的赞赏，看着欣赏了这次演出的观众们热烈的反响……
时川河想起了昨天结束最后一个动作保持姿势不变时，他听见了台下无数的欢呼与掌声。
那份热潮几乎要将整个会场掀翻。
他会悸动吗？
他会啊。
因为他也只是一个还没有满十九岁的人。
还是个会随随便便就被激怒的血气方刚的青年。
他当然会为了肯定而去努力。
时川河打开手机才发现有一串国外号码给他发了条短信——
【hi，川河。我很高兴看到了一段关于你的视频，真是太棒了。现在的你肯定很高兴吧？】
是玛佩尔。
他在Μουσαι的老师。
时川河回她：【没有，我还是没找到问题的答案。】
他可以回答那一句“为什么喜欢跳舞”，但是没办法回答潜藏在那个问题底下真正的疑问——为什么要选择跳舞？
但他又好像隐隐约约的能够明白一点。
在昨晚的声浪中，在今天铺天盖地的赞誉中，在江晟的执着中——
时川河关掉了手机，继续敲论文。
下午还有工作，他不该浪费上午这么宝贵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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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中午吃过午饭，小许都联系好了租车，准备租个面包车，她来开，送大家去TIME的总部。
Time的总部在海城，这一次他们来海城参加小破站的直播，也正好和面试一道，不需要多跑一趟。
但没有想到的是，小许还没有去取车，time宣传部的工作人员就先打了个电话过来。
小许：“你们派车来接我们？”
她微讶：“好的好的，麻烦您了。”
挂了电话后，她打开手机，就看到了发来的车牌号和时间。
正是十分钟后，对方还标注了来的是什么车。
那边要求了素颜，穿的简单点过去，所以大家都没换衣服，依旧是简单到极致，根本看不出是明星的t恤加休闲裤。
他们戴好口罩和帽子去地下停车场等车子来接他们，付司忍不住问：“我们还只是去面试，就有这么好的待遇了？”
“可能因为今天的热搜？”易意也没想明白：“但那可是time诶，人家根本就不在意这点热度啊！它可是全球唯一一家没有固定代言人和品牌大使，每年始终坚持选四个季度的代言人和品牌大使的奢侈品啊！”
江晟掏出了自己的百度百科：“而且去年的全球奢侈品排行中，time已经跻身第一了。”
陈非夜幽幽道：“说真的我觉得对方能邀请我们去一趟都很给脸了。”
小许默默道：“那跟你们说个更有脸的，对派了两辆车来接我们，都是五座的大奔。”
四人：“……？”
饶是陈非夜，都忍不住吞咽了一下口水：“沈哥跟time的老板有关系？”
但沈朝家里主要是做游戏这一块的，领域跨度有点远。
小许摇头：“我也不清楚。”
她清了清嗓子：“反正大家别慌，冷静点。就算这次没拿下，去长个见识也挺好。”
“许姐。”江晟问：“你以前跟过的艺人，有去面试过这么大的品牌吗？”
小许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哽咽了一下：“没有，最大的还是国内不出圈的彩妆品牌，还没面试上。”
“那你能冷静吗？”
“……不能。”
在江晟的问话下，小许也终于绷不住了：“我也是人生第一次进这么大的公司面试，来的时候我本来想让白姐一起跟的，但白姐说我一个人就可以了，叫我放轻松。”
她吸了吸鼻子：“她说随意点就行，我头一次不认识随意这两个字。刚接到那边电话说派车来接我们时我人都是傻的，我都不知道自己要拒绝还是不拒绝的好，说真的，这是我第一次觉得我业务能力极其差。”
关与月看着她，无奈道：“你冷静点。”
他说：“真的可以随意点，没关系的。”
小许今年也不过才二十二岁，也只跟过一次艺人，会被沈朝和白沁挑中，无非就是因为她之前拿着微薄的薪资任劳任怨，始终没有一句不满，并且尽心尽力，嘴风也很严，从不跟家里人提自己带的艺人是谁谁谁。
这样的助理比较少见，也很难挑到，所以虽然她的工作能力稍微差了点，但还是被沈帝娱乐签了下来。
“嗯，我努力。”小许自我坚强的把头发扎了起来：“还有就是今天跟你们一起面试的是最近两年很火的偶像剧演员尹戈，他去年爆火的时候拿过去年time春季限定口红‘樱落’的品牌大使，这次夏季代言人time想选流量和小鲜肉，也给他发了敲门砖。”
江晟：“！尹戈诶！他今年上半年那档剧超火！昨天大结局，今天热搜第三就是他！”
他激动道：“我是他的粉丝！我可不可以问他要签名？！”
“今天不行。”小许严肃道：“我们是上战场的，不是去交友的。”
在他们谈话间，两辆崭新的大奔也停在了他们面前。
在场的八人都是懂车的，一看就知道这是奔驰推出的最新款，价位不低。
他们迅速上了车，大概是因为毕竟是不熟悉的人，所以江晟、易意、陈非夜、小许那一辆车比较安静，只有小许和来接他们的司机偶尔的交谈声。
聊的还是很没有营养的话题，比如热不热啊，是不是等久了，路上有点堵不好意思云云。
但时川河他们这一辆就有点不一样了。
时川河靠着窗坐着，叶延坐在他和关与月中间，他倚着车门上的扶手打了个哈欠，整个人看上去都有些困倦。
反正从吃饭开始，他就没说过几句话，脑子里不是竞赛题就是论文。
于是叶延十分自来熟的看向了前面的司机：“不好意思，请问一下需要多久能到？”
“大概半小时左右吧。”司机的语气也挺好：“如果你们累了可以休息一下，到了我会喊你们的。”
叶延说了声谢，随后示意时川河：“睡一下？”
时川河半阖着眼眸，却没闭眼：“我不喜欢这车的味道。”
他淡淡道：“睡不着。”
车里也不知道为什么烧了点香薰，有点像玫瑰花的味道，但又有点青草的感觉。
他们辨别不出来，但时川河能闻出来。
是time推出的香薰“烈焰”系列中的“雨后玫瑰”。
时川河可以容忍一下姚慧欣熏的“晚樱”，因为味道比较淡，而且闻着还有点安神，但他受不了这么浓烈的玫瑰花香。
听到这话，叶延便伸手打开了一条窗户缝：“散散味，你闭眼休息一下吧。”
时川河心说外面的风吹进来很热，面上却是顺从的闭上了眼睛，肩膀抵着叶延的肩膀，脑袋靠在了靠背上。
关与月见他闭上了眼睛，便从游戏中抬起了头：“能麻烦关一下音乐吗？”
司机默默的关掉了这动人的女声。
坐在副驾驶，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能这么自来熟的付司：“……”
老实说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被派出来接几个小明星的司机：“……”
天知道他接的都是大客户！
那种和他们公司一签就是几个亿的合同的大客户！
司机想点根烟，反正这些都是小明星，不敢说什么。
但他和另外一位同事被派出来的时候，副总的秘书叮嘱了好几次一定不能抽烟，不能怠慢他们。
要知道这车内的香薰还是副总的秘书挑了又挑，最终才选定了这个销量最高的香薰……
然后被嫌弃了。
司机只想知道两件事。
他们真的是来time面试的吗？
真的可以就这样直接在他面前嫌弃这个味道吗？
时川河闭上了眼睛，叶延也掏出了自己随身携带的小本子和笔。
正巧关与月打完一把游戏，侧目看了眼，好奇的问了句：“你在写谱子么？”
“嗯。”叶延也没瞒着：“我自己的歌。”
听到这话，关与月并不觉得有什么，叶延以后转型肯定是往音乐制作人或者歌手这方面发展的，他现在就单独创作属于自己的歌，也很正常。
就是……
“你打算在团队的时候发吗？”
关与月说：“这个时候发热度还挺高的，就是可能会有人说你想单飞，到时候肯定会有营销号拿着个说事。”
这些叶延都不考虑，反正他玩音乐又不是为了出名：“再看吧。”
关与月以为他也是在担心这方面的问题，便不由得说了句：“不过沈哥可以公关一下的，反正他也是你哥，不至于看着自己弟弟坏了名声。”
叶延笑了下：“我又不是他亲弟弟。”
再说他是想看这首歌什么时候能完成，完成的时候他和时川河的cp热度到了什么程度，他是需要用这首歌提前预警出柜，还是别的。
他考虑的不是自己的名声，是他和时川河以后的路。
他是不在意舆论，但小孩以后还要登上更大的舞台，总得注意点、小心点。
叶延还是头一次为人去规划什么，去想以后的路，这种感觉有点新奇，也让他感到满足。
因为他身边的这个小孩，是他愿意去照顾的。
想到这个词，叶延忽然觉得脸有点疼。
他好像在三个月前才跟沈朝说过“我从不带孩子”。
嘶。
不过没关系。
人的本质就是真香。
叶延和关与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他俩其实平时的交流还挺少，友谊全部建立在关与月过不去的关卡都得仰仗叶延。
偶尔叶延也会跟他借游戏玩一下找找灵感。
但好像深入的聊天是真的没有过。
关与月这人比较敏感。
他觉得叶延似乎对他有一丢丢的敌视。
这点敌对很微弱，而且和他跟时川河之前的模式不太一样。
叶延和时川河之前就像是狗猫大战，叶延总是故意去踩时川河的尾巴，时川河也总是故意亮出利爪去挠叶延。
是死对头，也是欢喜冤家。
可对着他……
关与月觉得叶延总是会在谈话间和一个视线里不经意的透露出一点审视和凉意。
关与月真心觉得叶延这种人挺可怕的。
猜不透的、不了解的的危险，才是真正的危险。
而这几天的发生了不少事情，让关与月好像嗅到了一点点这敌视的源头来自于哪。
关与月越过叶延看了眼仰着脑袋闭目养神并且很有可能已经睡着了的时川河一眼，只不过是一秒的视线，还没来得及收回，叶延就忽然往后再靠了靠，彻底挡住了他的目光。
关与月：“……”
有一说一，大可不必。
他默默的收回了视线，真心感到无辜。
先不说他不是弯的，就说他就算是弯的他和时川河也不可能啊喂！
关与月人生第一次因为时川河被人视作情敌，心情有点复杂，还觉得有那么一丢丢的小新奇。
毕竟他真的只是看了一眼时川河而已啊！
这醋劲和占有欲……
关与月替时川河捏了把汗。
他是想问问时川河他们是不是在一起了，但这事不当面聊，用手机又怕被旁人看见。
想当面聊吧——他和时川河已经很久没有单独相处过了。
叶延没说什么，关与月也不好开口说其实你不用吃这飞醋。
再说现在也还有别人在场，他没法开口。
他只能默默流泪的希望有一日时川河能想起他这卑微的发小，告诉叶延事情的真相。
.
等车子驶入time的办公楼底下的地下车库时，叶延也将时川河喊了起来。
时川河困倦的睁开了自己的眼睛下车，带着一脸的冷漠跟着两位司机坐电梯上去。
其中一位道：“待会你们在会客室稍作等候，大概在一点半的时候会有人来跟你们面试的。”
小许忙点头：“好的，谢谢您。”
他们在二楼停下，司机领着他们往里走，这一层全部都是会客室，上面标注了数字以此排列。
司机将他们带到会客室5号，推门进去就看见了已经有人坐在了沙发上，身边还坐着两个人。
那人穿着白色的衬衫和西裤，虽然没有打领带，但一看就是仔细整理过自己的仪容仪表。
他长得白净又帅气，一看就是偶像剧男主的标配。
见到他，江晟的眼睛就亮了一下，还是易意拉了一下他的衣摆，他才没有激动的去打招呼。
司机侧身请他们进去：“几位就先在这里等候片刻。”
众人点头，和尹戈打了个招呼，走到了一旁的长沙发上坐下，时川河拉了一下自己的口罩，将口罩拉到了下巴处，随后又闭眼往后一靠。
继续补觉。
Ln7的其他人默契的掏出了手机，在一片寂静中用手机交流——
【江江最拽：尹戈一个人，来了两个助理。我们七个人，来了一个助理。许姐我没有嫌弃你的意思哈我就是想表示一下我们是不是太随意了？】
【助理-许：……他左边那个不是他助理，是他经纪人，业内很有名的。他手腕很厉害，你们别得罪他。】
【陈非夜：我在娱乐新闻见过他，他的确挺厉害的。】
【111：我现在就想知道一件事，叶哥昨晚和小七干嘛去了？小七怎么在这里睡着了？】
易意这问题打出来，直接让Ln7的气氛变得诡异了起来。
他们的目光从手机挪到叶延身上，就见叶延虽然没参与他们的聊天，但也在看手机。
两秒后，众人的手机一起震了震——
【呵：你猜。】
几人：“……”
你俩为什么gaygay的？！
陈非夜露出了姨母微笑，关与月默默的关上了手机打算来个眼不见为净。
于是群里就只剩下了小许和江晟他们在聊天。
等到门再一次被推开的时候，他们又像是上课偷玩手机的学生，整齐划一的迅速的收起了手机坐直身子。
进来的是一名女ol，身边还跟着抱着资料的女助理。
她穿着正装露出了职业化的笑容：“你们好。”
于是叶延就揉了一把时川河的脑袋，手落下时还拍了拍他的后颈。
才入眠的时川河瞬间感知到危险，猛地睁开自己的眼睛后反应过来是什么场景，便跟着他们起身打招呼。
女ol微笑：“你们坐，随意一点。”
她坐在了对面的单人沙发上：“自我介绍一下，我姓吴，是宣传部的部长。我们Time广告和宣传不分家，所以你们的面试我有绝对的选择权。”
让他们随意一点，却又给了警示，在场的几位都不由得正襟危坐了起来。
只有时川河还是顶着一张死人脸懒懒的窝在沙发里，大有几分想要继续睡个回笼觉的意思。
尹戈就坐在他们旁边的沙发上，他不动声色扫了一眼他自我认为唯一有威胁力的时川河，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网上都传他是富二代，但至今也没有人扒出来他家究竟是做什么的，又有多少财力，估计十有八.九又是和圈内那些艹虚假富二代贵公子人设的人一样。
在这种场合还凹人设……
找死呢。
Time可不是一般的富二代能比的。
至少娱乐圈里头，time是大家公认的一块巨大的，无论是谁都想吞下的蛋糕。
只可惜time选品牌大使和代言人，一直都有一个硬性要求就是三十五岁以下，主打年轻流量。
他们的宣传部选人总是会优先长得好看的。
尹戈承认，如果Ln7和他放在一起，单论长相，肯定是优先Ln7。
但是Time也不是只看脸的。
性格、品行这些东西他们也会去考量。
毕竟就算是time也不想用有不可逆黑料的艺人，不想影响自己的口碑。
吴部长没有给谁特别多的视线，只是笑着说：“大家的时间都很宝贵，所以我们直接进入正题。提到夏天，你们会想到什么？”
之前尹戈就做过一次time的品牌大使了，所以他基本能够押中面试的内容，故而在听到吴部长这么说后，他毫不犹豫道：“我先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