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番外《百年好合》1月22日新增定制番外
番外《百年好合》
我从自己的房间里出来,沿着楼梯下到一楼。我本来只是想穿过客厅去餐厅喝口水,结果整个客厅里都乱七八糟的,脚都没地儿下。
养孩子果然是个耐心活,我自以为自己性格算是不错的了,结果养了两个小孩之后太阳穴时不时要跳两下,感觉要把他们拎起来打一顿才能舒服点。
昨天是耿澜昇和卫澜丰的十八岁生日,他们两昨天邀请同学来家里参加成年仪式的PARTY,我说了闹腾的时候注意点,别弄的一塌糊涂,结果他们两一个都没听进去。
我当时说了让他两去酒店办,我们名下那么多酒店随他们折腾,他们不听,非要在自己家弄。
我捡着能走的地一点点挪了过去,走着走着踢到了卫澜丰。
这两兔崽子,估计是昨晚喝了点酒又累了,现在直接睡地上了。
我气的青筋直跳,得亏现在天气热,他们两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睡了就睡了,顶多感个冒,出不了什么大事。
感个冒也行,让他们长个教训。
前两天我和卫鸿信还在聊,说这两孩子现在这么无法无天,是不是我们太惯着他们了。
结果卫鸿信“轻蔑”的笑了一声:“别拉着我啊,就你惯着,我可没惯。”
耿澜昇和卫澜丰是双胞胎,同卵的双胞胎,所以长得很像。耿澜昇是哥哥,卫澜丰是弟弟,不过卫澜丰好像反而更稳重一点。
他们是卫鸿信一个在国外的表姐难产生下来的。那个表姐结婚时遇人不淑,遇到了一个渣男,对方不仅劈腿还脸皮厚的很,怪表姐自己没又保持魅力。表姐哪能忍受这种男人,选择了光速离婚。对方劈腿了,小三正等着上位呢,渣男虽然被表姐狠敲了一笔有些心疼,但还是同意了。
不过运气不好的是,表姐离婚后才发现自己怀了。
表姐不打算再和其他人结婚,于是想自己把孩子生下来照顾,一是舍不得打掉,二来也打算用来做个伴。
结果孩子健康出身,她却没有挺过去,也没机会照顾两个孩子了。
这个表姐父母也去世的早,那个渣男见到这个情况,竟然想把两个孩子抢过去。
因为他新取的这个小三无法生育,他想把这两个孩子接过去,当那个女人的孩子养。
卫家怎么可能让这种事情发生。正好那个时候我和卫鸿信想领养一个孩子,于是我们就把孩子接了过来,养到了现在。
他们父母的事我们并没有可以瞒着他们,两个男孩子皮是皮了点,但我们教出来的孩子,大事上都不糊涂的,做事也聪明。
——甚至稍微聪明的有点过。
他们两十六岁的时候就背着我们让那个渣男吃了好大一个官司,气的那个渣男来公司找我理论,被我叫保安赶了出去。
虽然事情闹的不小,但身为人父,我还是挺自豪的。
不过我回去还是给他两揍了一顿。
我走到餐厅喝了口水,发现旁边储藏间的门竟然开了,上面写了“勿入!!!”几个大字,是耿澜昇的字,我有些好奇,端着杯子走过去,开灯看了一眼。
然后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
这个里面,是本来该摆在客厅、摆在酒吧柜、摆在厨房的一些小东西,被全部抱了过来,好生生的放在了储藏间里。
因为是我和卫鸿信的东西。
那两个兔崽子估计是清楚这些东西看起来不起眼,但对于我和卫鸿信来说有多重要,怕那些朋友们不小心弄坏了,所以干脆把他们集合放一起了。
犯错归犯错,底线不能过。
不过说起来,我和卫鸿信结婚已经二十多年了,有些东西摆在那里成了习惯,平日里摆在显眼地方的时候反而很少会认真注意他,但现在被这么拿了出来,反倒是突然陷入了回忆里。
很多东西没有刻意去记,但都记的一清二楚。
我拿起离我最近的一个花瓶。
这是个酒红色的花瓶,瓶身细长,装不了几朵花,但妙就妙在,得益于他的设计感,即便是里面只装一枝花,也会很漂亮。
这个花瓶,大概是……我想想啊,应该是十三年前买的了。
我其实本来不太喜欢花的,青年时代几乎是一束花都没有买过,第一次买花是卫鸿信和我求婚那一天,我也不知道想什么,从路边买了一束玫瑰,卫鸿信拿花瓶放了起来,我觉得还挺好看的。
后来养成了习惯,隔三差五都会买花了。
一直买到十三年前,董事长慢慢将集团的事物都交给我,准备让我接班扛大梁,结果扛了没半年,突然被人背后捅了一刀,资料泄露,整个集团陷入危机。
但那时候不知道是有人泄露了资料,只觉得我们做什么,对方都能先一步猜到,然后一步步打压蚕食,把我逼的退无可退。
最艰难的时候,资金链完全断裂,我差点就要被丢上失信被执行人名单。
那时候哪里还有心情买花,原本花瓶里的花也都枯萎了,恹成了灰黑色,软趴趴的倒在花瓶里。
我一度有些绝望。
那天我坐在沙发上,看着瓶子里的花,跟和我一起通宵加班刚结束的卫鸿信说:“卫鸿信,我是不是很没用?”
我自嘲的笑了笑:“你看,我连一束花都快买不起了。”
那时候我卡里的可流动资金只有15块钱,确实买不起一束花。
那天卫鸿信没有说话,直到第二天,我抹了把脸准备继续干活的时候,突然发现那个放花瓶的地方,变样了。
原本的大花瓶不见了,变成了一个细长的酒红色小花瓶,那上面,正插着一枝玫瑰。
因为是昨夜买的,玫瑰有些不新鲜了,但它的花瓣上,却还有着晶莹的小水珠。
卫鸿信笑着道:“突然想起昨天是情人节,送你的礼物,喜欢吗?”
他道:“一枝玫瑰五块,剩下十块是花店老板特价卖花瓶,我买了一个。”
一共十五块。
他告诉我:“耿嘉友,买不起一束花就买不起,一枝花也很漂亮。一枝花都买不起那就不买了,有些花瓶本身就很好看。”
那个花瓶做工很粗糙,像是第一次学做陶瓷的人,笨手笨脚的完成了生平的第一个作品。
可这个做花瓶的人又这么有灵气,从这些粗糙中,似乎又看出了精致的美丽。
卫鸿信很会选东西。
我含着泪笑了。
我也是被卫鸿信选中的人,所以我重新振作精神回到岗位,查出资料泄露的原因,查出那些背后的一系列阴谋,最终还是翻了盘。
因祸得福,也就是那一次,董事长彻底决定让我做他的接班人。
我重新变回了那个身价不菲的总经理,买的起无数玫瑰花,但我没再买了。
我把那个花瓶放在玄关口,让管家隔几天换一枝花——但不要多了,就一枝就够了。
有些来家里做客的富商经常会注意到这个花瓶,会赞不绝口的称这个花瓶多么有美感,而后猜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价格,最少的都猜这个花瓶要二十万。
我没回答,都只是笑了笑。
这个花瓶于市场来说,不过十块,可于我来说,可连二十个亿都不止。
我把储藏室桌子上的东西一个个看过去,每一个都像承载着一段回忆。
有一个弥勒佛的摆件,是我和卫鸿信去旅游的时候买的,卫鸿信看着那个弥勒佛直乐,说耿嘉友你胖了后肯定就长这样。
我实在没看出来像,但卫鸿信说像那就像了,于是我们买了回去,放在了客厅里。
还有一个是一副被裱进画框的十字绣,绣工一点也不精巧,因为是我和卫鸿信自己绣的,我们两光是手都不知道戳破了多少次。
但是我很喜欢,因为上面的字是特别定制的,写的是“耿嘉友和卫鸿信会几百辈子都在一起。”
一点文采都没有的一句话,还封建迷信。
但我喜欢的不得了。
除此之外,还有卫鸿信带着我做的陶瓷杯、我们出去玩时买的纪念品、爸妈送给我们的小礼物……
看着看着,我的目光落在了储藏室的角落。
那里有一幅毛笔字。
白色的宣纸,外面套了一个不算太劣质的边框,上面已经落了不少灰。
这个不是耿澜昇和卫澜丰收到储藏室里来的,是本来就在储藏室里面的。
这幅字不过半个手臂长,两个手掌宽,放在黑黢黢的角落里,非常不显眼。要不是我一个个东西细细的看过去,大概还发现不了他。
我从柜子的夹缝里把他拿出来,上面扑簌簌的落灰下来,呛得我往后退了一步,把他拿远。
这上面东西很简单,就四个大字:
百年好合。
落款是:谦。
张谦的谦。
这幅字是张谦送的。
他一直就写得一手好字,但我是收到这幅字的时候,才知道他毛笔字其实写的也不错。
但可惜的是,秀气有余,锋芒半点都无。
我和卫鸿信办婚礼那天,整个会场都是人,我忙的晕头转向,正准备去找童武,却看到了张谦。
他缩着脖子站在会场入口,一副胆怯又瘦弱的样子。
他看见我,有些难为情的举了举手里包裹严实的礼物。
我跟他隔了两三米,道:“怎么了?”
“送你的……新……新婚快乐……”张谦咬了咬嘴唇。
那时候我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所以我没伸手,也没说要。
张谦似乎觉得这个行为本身已经很让他难为情了,我冷漠的反应更让他难为情,于是咬了咬牙,放下东西就跑了。
虽然他可能在等我的反应,但他大概也没想进来,毕竟我说过,我结婚不会请他。
我对张谦,没说过谎。
爱他时没说过,不爱他时也不会说。
不爱就是不爱了。
那个东西我本来不想要的,让管家收好后改天原封不动送回去,但不小心被搬东西的人用刀划破了包装,卫鸿信打开一看,发现是百年好合四个字。
是张谦亲笔写的。
卫鸿信叹了口气,就说收下吧。
我对他几年的爱意,最后若是能换他一句对我和卫鸿信真心实意的祝福,也挺好的。
毕竟谁也不愿被谁记恨。
我们收下了这个礼物,没有扔,只是放在了储藏室里,反正我们收到的用不上的东西那么多,不差这一个。
后来大概过了几年吧,具体几年我也忘了,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大众视野中的吴春羡突然又上了热搜,但可惜,和他曾经设想的东山再起一点关系也没有。
吴春羡被报道死于车祸,而且是人为故意谋杀,凶手就是张谦。
这个胆小的男人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用他买的那辆二手的代步车,踩足油门朝吴春羡冲了过去。
车把吴春羡的身体拖出去十几米远,现场惨不忍睹,车头撞到护栏上,也报废了。
可张谦当时并没有死,他在车祸后的余烟中爬起来,看着吴春羡的尸体,选择了自杀。
张谦杀了吴春羡后自杀了。
我没猜到他会杀吴春羡,但我猜到了,他杀了吴春羡后,会选择自杀。
张谦在死前,在社交网络上只留了一句话:
所有浓烈的爱无处可去,最终只能流进浓烈的恨中。
那天卫鸿信正因为我不让他大冬天的吃冰淇淋而跟我闹小脾气,但看到新闻后什么小脾气不小脾气都忘了,第一反应就是跑过来看我难不难过,见我没什么反应后放下心来。
发现我没事后小脾气又上来了,哼唧哼唧的刺激我:“看到没耿嘉友,张谦这句话足以证明他从没爱过你,之前那么多年都是你一头热,人家从头到尾就爱一个吴春羡,你难不难过?”
卫鸿信刺激我我也刺激他,我故意道:“你觉得张谦但凡对我有一点真感情,我感觉到了,你觉得你还有机会吗?”
卫鸿信太清楚这是真的了,于是啊啊喊着往我身上扑叫我闭嘴。
我哈哈大笑接住他。
挺好的,谢谢张谦从没爱过我。
张谦办葬礼的那天我没有参加,但是童武念及同学情谊,也算是代替曾经的耿嘉友去了一趟,我很感谢他。
张谦身无分文,也没钱办葬礼,是曾经学生会的同学们凑钱办的。
我没有出一分钱。
我说过,那二十万是我对张谦最后的馈赠,之后便再和我没关系了。
童武在那里待了十来分钟就走了,他本来就不喜欢张谦,去一趟也不过是四十来岁,突然感慨起了生命的无常。
他走后不久倒是出了个不小的事,说是吴春羡的家人过来闹事,把灵堂都给砸了。
童武打电话问我要不要管,我说不用了。
因果轮回,都是报应。
吴春羡这边作妖,自然有其他人收拾他。
南可那边也偷偷吩咐了人,把吴春羡的灵堂给砸了。他跟我说这事的时候得意洋洋,我无奈,摇头道你这就是小孩子行径。
人都死了,去纠结这个还有什么用。
南可道,他们家砸张谦的灵堂砸得,我砸他就砸不得?他恶心我那么久,我就要他死了也不安宁。
我随他去了,就当让他泄愤好了。
我不在乎这一切,可我不能去评定人家能不能在乎。
我记得那天晚上挂了南可的电话后,我去了接卫鸿信的时候。大冬天的车里开着暖气,整个车厢里太过暖和,让人有些昏昏欲睡。卫鸿信怕我犯困打开了车载音响,里面正放着一首歌。
是个新晋歌手,叫姜樘,被媒体说成什么“天才”,被叫做“未来的音乐教父”。我身边的人都挺喜欢他,但我没听过他的歌,而且觉得这种的,大多也不过是个噱头。
那天车载音响正好放到了他,主持人介绍说这首是姜樘的新歌,卫鸿信很感兴趣,说姜樘的歌都挺好听的,我们就放大声音听了下去。
“他从来没有对你动过感情
只有作祟的欲望在做表情”
意外的是,这首歌的第一句话就莫名吸引了我。
结合那天发生的事情,莫名让我想到了吴春羡和张谦。
可接下来的第二句歌词,却让我想到了我自己。
“哪怕你回身只看我一眼
就一眼
也不至于沉沦至海底”
虽然我不喜欢用假设,但如果在我遇见卫鸿信之前,当时还被我爱着的张谦有一点犹豫,回身看我一眼,大概一切的走向都会不一样吧。
“你从来没有对我动过感情
只有空虚的自己无处逃避
所以你躺在我怀里
我怀里
却仿佛只是拥抱一团空气”
我对于张谦来说是一个盛放寂寞的瓶子,是一个累了往后一靠就在的人形肉垫,是一个ATM机。
我这里可以存放他的很多东西,除了感情。
“我曾经爱过你
我从未逃避
像朱砂痣刻印入心底
可我已不爱你
我学会放弃
求我成全我自己”
但庆幸的是,我成全了我自己。因为——
“有人就像烈阳像神赐予的铠甲
像茫茫黑夜照亮我的微光
像星辰铺路月亮千里奔我而来
像鸿雁传来一封书信
写着不离不弃
有人就像烈阳像神赐予的铠甲
像冰雪融化留下后的翠绿枝丫
像星辰铺路月亮千里奔我而来
像鸿雁送来一封书信
写着
我永远爱你”
因为有人不畏一切,奔我而来。
是卫鸿信。
“我曾经对你动过感情
也以为我用不会离你而去
直到我回身看了他一眼
只一眼”
歌放完了,我笑了笑。
人们总说,会在歌里寻找到共鸣,我总不信,现在似乎有点儿相信了。
有时候人与人的机遇真的不同,张谦从没回过头,所以落得这么个结局,而我回头了,所以一切都不一样了。
迎难而上有时候是个好词,有时候却不是。
要看对方值不值得。
“这首歌叫什么名字?”我问卫鸿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