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9.番外五·顾楚生
“好,”顾楚生点着头:“你且等着。你以为你算个什么东西?你以为这顾府,当真只有你一个女人不成了?!”
说完这话后,他冲出去,他满京城乱窜,然后遇见了楚锦。
楚锦穿着妇人衣衫,头上顶着一只银色发簪。这么多年,她似乎从来没变过,她转过头来,叫了他一声:“楚生哥哥。”
那一声惊醒了他,他第一次意识到,他真的回来了。
他顾楚生,终于从泥地回来,他终于有能力,再去捧回那朵娇花。
楚锦仿佛他一辈子的执念,他轻轻一笑,有了定夺。
他决定迎娶楚锦,楚锦这一次没有抗拒,甚至对他曲意奉承。
对比着楚瑜的刚烈,温柔可人的楚锦,真是再好不过的解语花。他喜欢和楚锦聊天,也开始喜欢上了外面的生活。
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
他背对着楚瑜,悄悄将一切都做了。在定下婚期那天,楚瑜突然脸色苍白着回家,他们已经很久没说话了,他以为她是知道了他要迎娶楚锦的事,却不想她却是突然同他说:“楚生,我们和好吧。”
顾楚生微微一愣,楚瑜走上来,拥抱住他,低声道:“他们说你的话,我听到了,是我不事。我这一身功夫,我找师父废了。楚生,我会好好当顾大夫人,我不会再让人笑话你了。”
顾楚生没说话,好久后,他抱住她,慢慢道:“你别怕。”他也不知当说什么,他只是抱着她冰凉的身子,沙哑着声道:“以后,我会护着你的。”
他把婚期推迟了,一切仿佛没发生过一样。
楚锦并没有催促,她甚至悠闲等着他。他问楚锦,你哪里来这样的自信。楚锦微微一笑:“楚生哥哥说得奇怪了,我这份自信,不是哥哥给的么?”
“哥哥要的东西,”她将手搭在他胸口,神色温柔,“哪一件,是没得到的?不过是一时怜惜,还能怜惜了一辈子不成?姐姐是楚生哥哥的妻子,我入门,她也不会如何。毕竟,她喜欢你,不是么?”
她喜欢他,所以会包容他。若她不包容,那就是不够喜欢。
他也不知道从何时起,这成了他做事的一贯逻辑,他总是在侧试她对他的感情,反反复复。
于是他拉下她的手,点头道:“你说得是。”
他和楚瑜过了一段似如新婚的日子,楚瑜身体调养好了,终于有了身孕。
那时楚瑜很高兴,她不刺他,他说什么,她都乐呵呵接下去。他也说不出重话。
他看她给孩子做衣服,看她笨拙又温柔的模样,内心也感觉被什么填满。有时候他们两个人一起试着给孩子做衣服,但两个人都不会做针线活,谁都做不好。
楚瑜肚子一日一日大起来,他什么都忘了,就一心一意等着这个孩子出生。
他的喜悦感染了所有人,朝堂上所有人都恭贺他,除了卫韫。有一日他和其他同僚聊着做父亲的事时,卫韫从旁走过,淡然出声:“下作之人,堪配为父?”
这话让他冷了神情,他盯着卫韫,平静道:“卫侯爷这是什么意思?”
“家中妻子有孕,在外仍有红颜知己,”卫韫眼中带了讥讽,“顾大夫人若知此事,也不知会不会后悔,当年千里迢迢,去救起这么一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听到这话,顾楚生脸色大变。
他生平最恨的,便是说起当年楚瑜私奔来救他这件事。
他勾起嘴角,嘲讽出声:“那不也是抛下了你哥来的么?卫世子看不住人,这能怪我?”
“我哥看不住人?”卫韫抬眼看他,神色平淡得似是不屑看他一眼,“你若让楚瑜见我哥一次,她还会去找你这贼子?”
说着,卫韫冷笑出声:“真是瞎了眼。”
这话让顾楚生几乎无法喘息,他正要说什么,就看小厮冲过来,告诉他楚瑜早产的消息。
他急急忙忙冲回家中,听着楚瑜在房内大喊,他急得来来回回,走来走去,骂着下人道:“怎么看夫人的?!怎么把她看成这样的?!”
“大人,”管家终于忍不住,小声开了口:“夫人知道锦夫人的事儿了。”
听到这话,顾楚生脑子嗡了一下。
他张了张口,一句话说不出来。
楚瑜生产完后,他去看她。
她很虚弱,他就站在她边上,一句话都不敢说。好久后,他终于坐到她身边,伸手握住了她的手,低低说了句:“辛苦了。”
楚瑜疲惫睁开眼,她目光很凉,却是说了句:“放开。”
“没事儿,”他艰难挤出一个笑容,“我陪陪你。”
“脏。”她又吐出一个字。顾楚生摇了摇头,温柔道:“我不觉得脏。”
楚瑜静静看着他,好久后,她终于解释。
“你脏。”
顾楚生的笑容僵住了。
他看着楚瑜,楚瑜眼里是藏不住的厌恶,他沉默了片刻,内心有什么涌上来。
他突然笑了。
“你后悔吗?”
他问她。
她闭上眼,神色疲惫,他笑出声来:“你后悔了是不是?当初就不该选择我,不该和我在一起。你该嫁给卫珺,甚至于卫韫,都好。”
“可他死了!”顾楚生站起来,他狂笑出声,“他死了!你没有退路,楚瑜,你这辈子,注定只能跟我在一起,你知道吗?!”
楚瑜没说话,她颤抖着眼睛,眼泪浸了出来,看上去可怜极了。
他觉得那眼泪是剜在他心上,让他又痛又绝望,这中间又带了那么几分欣喜,这种自虐后带来的快感,才让他觉得,楚瑜在给他回应。
“既然,喜欢楚锦,”她沙哑出声,“又为什么,娶我?”
“既然,要娶她,”她每一个字都带着哭腔,“又为什么,不放我?”
不放她。
那当然不放他。
他脑海中仿佛有一头巨兽,咆哮着问——他凭什么放她?
她嫁给了他,有了他的孩子,这一辈子,下一辈子,她都是他顾楚生的妻子。
可这些话他不想说,他怕说了,便会映照出他那颗狼狈的内心。
于是他平静出声:“不是你求的吗?”
“楚瑜,”他淡淡开口,“你一辈子是顾大夫人,我会照顾你一辈子。”
楚瑜没说话,她低笑开口:“顾大夫人?”说着,她猛地睁开眼,用了所有力气,将手边的杯子砸了过去,怒吼出声:“我不稀罕!”
那杯子砸得他头破血流,如这场感情。
他们两个人,都挣扎得鲜血淋漓,他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他迎娶了楚锦,本来是平妻,但最后,仍旧只当了一个贵妾。
楚锦笑眯眯同他道:“当贵妾没关系,只要后院是我主事就行。”
于是他去问了楚瑜,问她愿不愿意交出中馈。当时他想,她只要服个软,那就行了。
可她没有,她抱着孩子,直接同长月道:“把账本钥匙全部交过去吧。”
她甚至没看他一眼。
这个孩子出生后,她就再没同他说过话。如无必要,她甚至都不会和他出现在同一个场合。那深深地厌恶他明显感知到,他甚至觉得,在楚瑜的生命里,只有那个孩子,他无足轻重。
他想要她同他说话,于是他总去找她麻烦,他逼着她把主卧让给了楚锦,当着下人的面责备她。她很少理会,除了说到她的孩子。然而她的反击从来又狠又毒,她熟知他一切过往,一切狼狈,总是在别人面前,把那不堪的过去堂而皇之说出来,然后看他怒极,她似就开心了。
他们两就这样拼命伤害对方,却不像少年时那样,有了痊愈的空间。
有一天夜里,他喝醉酒了,他太想她了。于是他偷偷去见她,他看见她抱着孩子,温柔又圆满。
“颜青啊,”她说,“娘以后和你就成一个家,我们谁都不要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