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 30 章
“不顺利，这老太太忒难缠。”贾明华直摇头，“不过不要紧，月月说她来。”
“那还是她难缠些。”江洲很不厚道地道，“你只管都推给她就是。这抚恤的账目，我与顾遥都发现有些问题，你要是……”
贾明华闻到一股似有似无的香气，皱着眉示意太子先住口，“遥遥，你是不是背叛了我？”
这味道她只在江澜身上闻到过。
顾遥在里头煎豆腐没听见，倒是江澜从月亮门后转出来，淡淡道，“他没有背叛你，怪我不请自来。”
贾明华决定回去就给顾遥多多地送一些下人和护卫来。
江洲久不见江澜，很是高兴，“澜儿又长高了，快坐，算起来也该到你出孝的时候了，缺了什么只管和我说。”
江澜在贾明华下手坐了，“缺个媳妇儿，就麻烦大哥了。”
“喜欢什么样子的？到时候叫皇祖母给你挑一挑。”江洲关切道，他对手底下弟妹都挺好的，今上尤为喜欢这一点。
“皎皎这样的就行了。”江澜认真道，“大哥替我说说情，叫皇祖母把皎皎给我就是了。”
江洲不是个蠢货，他虽与江澜不亲近，却了解贾明华，见她脸上似是恼了，却不是平时生气时候的样子，大约猜出个几分来，想了想道，“皎皎这样的不难，可若是喜欢咱们皎皎，就要问皎皎自己了，我和皇祖母都做不得主。”
贾明华没想到她三哥还有这等开门见山的时候，见两个人互相打机锋，直接就给躲到厨房去了。
顾遥才煎完豆腐，正在煎蛋，见了她就往外轰，“里头热得很，出去等。”
“遥遥，咱们就在厨房吃了吧。”贾明华才不出去，还要近距离看他煎蛋，“三哥来了。”
“哦，带吃饭钱了吗？吃豆腐要给钱的。”顾遥才不管旁的，只有银子才是最大的。
煎过的荷包蛋切成小块，加水煮成奶白的汤，再下煎豆腐和小白菜，清爽又鲜香，不输给肉菜。
鱼汤是先煮上的，到这会儿里头的冻豆腐都煮到穿孔了，正是入味的时候。
末了是他最拿手的也是摆过摊的看家豆腐，晾干的豆腐用猪油炸过，加甜酒和酱炒制，顶顶要紧是出锅前撒一小撮糖。①
贾明华拿了筷子和碗，就着灶台吃才出锅的侍郎豆腐，“嘶，好烫。遥遥往后不做官了，可以来我这里作厨子，保准俸禄比你现在还要高。”
这一撮糖着实是妙，激得整锅豆腐都口感丰富起来，若无这一点点甜味，光是咸香就流于俗套了。
多一分则浓，少一分则淡，恰到好处。
江澜到厨房找人，就见她与顾侍郎站得极近，嘴角还沾着豆腐的酱汁，不住地夸顾遥好厨艺。
顾遥能从江初月手底下好生过活，自然懂得怎么处置这等修罗场，笑道，“三殿下也饿了？帮忙把这两个菜端出去，你们先吃，我再炒个青菜就好了。”
四个人吃饭，三菜一汤也就差不多了。
江澜看看贾明华，没有动。
“我是郡主的表哥。”顾遥目前没有和这小狼崽一战的心思，径直道，“比旁人亲近几分也不足为奇，三殿下大可放心。”
这个放心就大有学问在了，具体放心什么，他们这样滑不溜丢的人是不会说满的。
顾遥的嫡母是张氏的姊妹，名义上他俩算是表兄妹。
江澜还是没有动，表兄妹又不是没有成亲的。
贾明华并不喜欢江澜这等仿佛宣誓主权的做法，这种属于违规行为，她舔去嘴角的酱汁，虽笑着眼里却无甚笑意，“拨一些给我，我在厨房吃就是了，三哥与太子哥哥许是有正事要说。”
分明就是来探听消息的，没得还要让人吃不好饭。
江澜点点头，留出给她的饭菜，冷着脸出去了。
顾遥倒了油，青菜一下锅便刺啦刺啦地大喊大叫，他对贾明华道，“你若是在意三殿下，就莫要这样，好生说话。”
贾明华一口豆腐一口米饭，配着吃正好，“你不懂，不惯他这毛病。这世上除了男的就是女的，难不成还要我遵守什么三从四德不成。”
要么说她和江初月是好朋友呢，俩人的心态是一样一样的。
何况现在赌约还没个结果，大家都算是自由身好吧。
“行吧，我也不管你。”顾遥把青菜也单独盛了一小碗与她，“今儿只怕是不能好生说话了？”
“你吃饭时候注意些提醒太子，三哥站的是许将军，别说漏了什么，他可是机敏得很，一点子味道就能找出整只鸡。”贾明华道，说得江澜跟黄鼠狼似的。
顾遥其实也不是很想出去，这兄弟俩都不说话，端坐着和两军对垒似的，不过明显江澜要轻松一些。
江洲心里则和堵了石头一般，吃什么都味如嚼蜡。
他知道皎皎与江澜打小就要好，只是没有想过江澜会打这等心思。
更奇怪的是，他听罢觉得很不舒服，只要想一想两个人并肩站着的样子，就觉得打心眼里不快。
“吃饭吃饭，二位殿下都是日理万机之人，吃完饭早些去忙罢。”顾遥将青菜摆上，又认命地给二位大爷装了米饭，“尝一尝合不合胃口。”
江澜尚在孝期，没有喝汤，倒是江洲拿鱼汤泡了一碗饭，江洲忽然道，“等孝期回来，澜儿也该担差事了，可有想做的？”
江澜夹豆腐的手一滞，紧接着道，“没有什么想做的，只清闲地赏赏花，画些画就是了。”
主要是赏一赏贾明华这朵牡丹花，再画一画她的美人图。
“你也大了，怎么能成日地清闲。”江洲给他添了一筷子煎蛋，“你既然没有中意的，我替你看看就是了。”
“多谢大哥。”江澜从善如流。
贾明华算是猜中一半吧，他今日来，没有一点探听消息的打算，宣誓主权却是真的。
太子是个仁厚甚至有些软弱的人，且对他心有愧疚，一旦知道自己弟弟心悦贾明华，他就是再喜欢贾明华，也只会忍住。
三人都吃得极快，没多大功夫就将桌上的菜一扫而空，兄弟俩谁也没多留。
饭钱也没留。
顾遥端着空盘子进厨房的时候，贾明华还剩大半碗饭，见了他惊讶道，“吃得这么快？都走啦？”
“走了，你不在场，谁稀罕瞧我呀。”顾遥无语，“没人给钱，都算在你账上。”
“算我的就算我的。”贾明华咽下一口饭，“方才太子说得什么抚恤账目有问题，你一定要快，现在就可以去禀报陛下了。如果三哥听到了音儿，只怕立时就要想法子化解。”
顾遥满身满头的油烟味，“你就不能在我炒菜之前说吗？现在这样怎么去面见陛下？”
“你换了官服，用我的马车，枫露带着熏香，你凑合一下。”贾明华把他安排得明明白白。
后来顾遥想起来今日，每每都觉得上当，他是能凑合了，陛下能凑合么。
半个时辰之后，他带着油烟和松柏混合的味道出现在了今上面前，今上没有形象地嗅了好一会儿，“顾卿身上什么味道？”
顾遥：……
“臣本在家做饭，随后……一心想着要赶紧来报陛下，就疏忽了。是臣君前失仪，还请陛下恕罪。”顾遥只得跪下请罪。
今上哈哈大笑，“早听闻顾卿做得一手好菜，无妨无妨，起来吧。何事这样着急？”
顾遥把脸皮加厚三层，将抚恤账目里发现的问题都一一说了，又总结道，“京城这块是没有问题的，问题都出在南边。据扬州将军所称，他们在姑苏建了收容所，如果无家可归的遗属或是残疾的士兵都可去那里，这就占了一大笔抚恤银，可这收容所的详细开支，臣等从未收到过。”
扬州将军并不是只管扬州，他的辖区和淮扬总督是一样的，整个江南军务都在他管辖之中，今上将抚恤一事交给他，就是求一个稳妥。
今上脸上的笑容收得一干二净，顾遥的言下之意他听明白了，他道，“若是真有问题，现在提账目只会打草惊蛇，若无问题，又会寒了臣的心。顾卿，你亲自下一趟江南吧。”
是经验丰富的一碗水端平能手了。
顾遥除了领命也说不出别的了，请人吃了一顿饭，还把自己给坑去出差了，找谁说理去。
好在贾明华不是太没有良心，闻询给他包了三千两的银票送来，临行的时候，又亲自送了他一程，叫他好受了许多。
*
重阳节前，贾敏终于能起身了，不敢再拖延，请了贾明华带他们母女去普济寺。
贾明华这些天忙着吃豆腐，把林黛玉疏忽了些，小姑娘很不开心，见了她就别过头去。
贾敏就道，“玉儿不得无礼，你姐姐忙得都是正经事。”
“玉儿生气啦？姐姐这不是带你出来玩了么。”贾明华笑着摸摸她的头，“实在是忙得很，不是故意不理玉儿。”
林黛玉委委屈屈地憋着嘴，“要是姐姐忙，也可和玉儿说一声，玉儿等了你好久。”
汤圆也是一样委屈的表情，坐在边上嗷呜嗷呜两声以示抗议。
贾明华只得又去揉它的脑袋，“不是和齐齐玩儿的很开心嘛，现在装什么样子。”
“嗷嗷！”汤圆把林黛玉挤开些，拼命用头层贾明华的手。
直把贾敏笑个仰倒，“这狗成精了吧，还知道争宠。”
贾明华笑笑，还真是三哥送出来的狗，干啥啥不行，争宠第一名。
她一早就给普济寺打过招呼了，因而今日普济寺闭了山门，只接待她们一行人，连着借住的读书人都请他们留在禅房内莫要出来冲撞了贵人。
圆霄大师亲自相迎，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郡主今日来，真叫小寺蓬荜生辉。”
等他瞧见贾敏怀里的林黛玉，不由眼神一亮，“这位小施主与我佛有缘呐。”
林黛玉今春病重之时，有一僧一道曾经上门，说什么要收了林黛玉做徒弟去，怕贾敏吓得不轻，因此听了圆霄的话，贾敏不由将女儿抱得更紧了，“不知大师所说的有缘是指？”
“夫人误会了，不是出家的缘分，其他的就天机不可泄露了，既来了，就叫小施主上柱香罢。”圆霄大师察言观色十分在行，安慰了贾敏的同时，又用余光打量他外甥心仪的姑娘。
贾明华今日穿得素净，琉璃色的宽大外衫，发间戴一枝白玉钗也就罢了，颇有几分脱俗。
果然眼光不错。
漂亮的姑娘总是容易惹些狂蜂浪蝶，他们寺里虽叮嘱叫学子们不要出门，可到底人心难测，不可管控。
贾明华才走到大雄宝殿前，就觉得有目光盯着自己，等转头看，又不见了，她不欲生事，只心中暗暗小心起来。
这几步路的功夫，圆霄大师已经听明白了贾敏所求，便道，“不如叫郡主替小施主求一支签罢。”
贾明华没想到其中还有自己的事儿，奇道，“我求的也灵验吗？”
“就是要郡主求了才灵验，你诚心想着小施主就是了。”圆霄大师亲自将签筒递给她，“郡主请。”
一旁贾敏恳求地看过来，不过求个签而已，贾明华怎么会不应，当即捧着签筒跪在佛前，轻轻摇了几下。
分明动作不大，有支签却和活了似地自己蹦出来。
她捡起来一瞧，先松了口气，好歹是个大吉签，要是个下下签可就糟糕了，“第八十五大吉，请问何处解签？”
圆霄大师看都不看灵签，却能将签文流利背出，“望用何愁晚，求名渐得宁；云梯终有望，归路入蓬瀛②，虽能心想事成，却有拖延之像，可要万万小心才是。”
贾敏还要细问，忽然佛像后头冒出一人，直朝贾明华冲了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订阅的心肝儿=3=
我现在觉得CP开始疯狂动摇。
青梅竹马也很好，伪骨科也很好，美人表哥也很好，啧。
果然还是应该像江初月说的一样，开个后宫多美啊（划掉）
注：参考随园食谱里的侍郎豆腐，不过他的是加葱加虾米，我简化了一下。
引用清水寺签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