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晋江文学城首发
八月夜晚的风拂过梁乐的长发,将她的面容微微遮起,只露出莹亮的耳垂,盛着银白皎洁的月光展露于李轲眼前。
他喃喃自语,一手搀扶住梁乐因醉酒而站立不稳的身躯,另只手恍若被蛊惑一般地触上她的耳垂,冰凉滑腻的触感令他不敢久留,只是一瞬便立刻分开。
怀里的人恍若未觉地想要贴近他,与他靠得更近一些,寻求支撑身躯的力量。
但李轲稍显慌乱的动作与微微颤抖的手已经昭示了他极不平静的内心,连扶着梁乐的力度都把握不住,差点让她从自己怀里滑出去。
梁乐虽然尚未清醒,但她却知晓寻找安全的地方待着,对李轲这种差点将自己摔了,十分辜负自己信任的做法感到十分不满。一双酒后泛着水光的眼睛被她睁大,瞪着面前的少年。
但她双眼偏圆,亦不锐利,这么瞪着人,只觉得软软的,娇嗔一般,脉脉的秋波就这么送进了李轲心里。
“你怎么不扶好我呀?”她责备道,但轻柔的嗓音却像是被风送到李轲耳边,末尾上扬的语调更像是一个小钩子,钩得他那颗心不上不下,悬在空中,始终有着坠感。
手比脑子快了一步,等他冷静下来时,已将人紧紧搂在怀中,紧贴的衣襟没有一丝一毫空隙。
“抱歉。”他不知是真的愧疚于险些让梁乐摔伤,还是在为自己莽撞而失礼的举动道歉。
梁乐被他抱得几乎要喘不上气来,伸手轻轻将他的胸膛推开:“你别这么用力呀。”
李轲觉得今夜的一切都是那么不对起来,从他没能照看好梁乐,让她不小心饮了酒开始,事情的发展就如同汹涌的洪水一般,冲毁了堤坝,浩浩汤汤涌出来,无法控制,甚至不能知晓它将要奔往何方。
怀里的人是软的,从她的语调,到她的身子,就像是被他抱了一捧云在怀里,哪哪都是软的。
又如同上好的玉器一般,他此时此刻甚至不知晓双手应该触碰到哪里,怕将她弄脏,又怕将她摔碎。
这样珍贵的宝物,除了更加小心翼翼地去对待,似乎无论如何都是不该的,都是一种轻慢,甚至亵渎。
梁乐不知晓他心中所想,她现在的说话做事全凭自己心意,只求舒服,不论会带来何样的影响。
将李轲推开一些后,她又觉得两人之间的距离令她失去了些许安全感,干脆将双手伸直,环上了面前人的脖颈。
她的脸颊被酒意染得微红,但双手却被夜晚的寒风吹得稍稍冰凉。
如凝脂一般的手指贴上少年人温热的后颈,后者几乎克制不住地微颤一下,扶在对方腰间的手更是紧了些,却又不敢太过用力,怕将眼前人惊醒,又怕……
又怕这一切都不过是场梦,若是力度大了些,这样静谧而奇妙得有些瑰丽的夜晚,就会如同梦幻泡影一般,一眨眼就要消失不见。
──甚至不知该往哪处寻回来。
“你究竟瞒了多少东西?”他们离得这般近,贴着的是温香软玉一般的身子,耳边是呵气如兰的吐息,手中是不盈一握的腰肢。
若是仍要他欺骗自己,梁乐是男子,那实在太过可笑了些,也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梁乐的双眼雾蒙蒙的,此时的她要去辨认李轲话语中的情感实在太过艰难,她难以知晓对方问出的这句话是随口一说还是认真的询问。
她只能凭借自己的本能去回答:“瞒了、瞒了好多啊……”
这样的答案在李轲意料之中,他的眼底变得晦暗不明。
一片浓云行至当空,恰巧挡住朦胧明亮的月光。
笼罩在他们身上的那层柔和光晕倏忽不见,脚下的影子也被黑暗遮盖。
细碎悉嗦的声音被放大得清清楚楚。
包括梁乐微微有些急促的呼吸声,与他胸膛里那不住疯狂碰撞的跳动声。
“瞒了什么?”他的语气中染上谆谆善诱的味道,不急不缓地引导着对方回答。原本搭在梁乐腰间的右手轻轻抬起,缓慢地拂过怀中人的乌黑长发,触感柔软顺滑,就和她的主人一样性子。
如她现在一般,安静地靠在他的怀中,信赖至极,就像在这个世上,他将是她最信任、也是唯一信任依赖的人。
梁乐果真开始回忆。她的脑袋混乱,记忆统统堆杂在一起,自己的、别人的,过去的、现在的……
纷繁复杂的内容从脑中炸开,她努力地梳理它们,却始终也不能想出来她藏在最深处的那件事。
她的头微微仰着,接着双手的力度向前倾去,鼻尖几乎要与面前的人贴在一处。
“想不起来……”
埋怨的语气从她口中说出,像是在责怪李轲为什么要为难她,问她难以回答的问题:“想回家。”
她一点力气都没有,手脚都酸酸软软地靠在对方身上。在这儿站了这样久,她只觉得腿都累了,想要回去家中歇着。
李轲垂下眼睑,目光正好落在她的脸上。
这会没有光亮,云遮雾绕的月光被挡了开来,但他却能在昏暗的天色下描摹出她的容颜。
他将梁乐被风吹起的长发挽至她的耳后。她的头发被梳成男子的发式,整整齐齐。但此时却被吹得有些凌乱,额前散落下来得碎发衬得她的脸庞更加小巧,像个女子。
“告诉我吧。”他的唇凑近梁乐的耳畔,呼出的气息洒在她的耳垂下、侧颈上,惹得她感到一阵阵的痒意,想要躲开,却更是撞进了少年的胸膛中。
蛊惑一般的言语,夹杂着几分恳求,掺着丝丝缕缕的不知名的情意。梁乐本就心软,这会更是言听计从,当即便忘了自己方才的不满,认真地想着,不愿让这人难过。
她想得太慢、太久,直到阴云散去,明月再次探出头来,四周的寂静仍然未被打破。
李轲的心绪如同水淹火燎,既期盼她的答案,又像是仍未准备好面对这样的未知。周身的温度降了下来,他担忧梁乐在外面待了太久,染上风寒,终于下定决心,将她的身子往怀里带了带,准备送她回家。
至于那些瞒着他的秘密,总有一日,他会知晓。
不是在这样神志不清的酒后,而是在她愿意坦白的清醒时分。
思考中的梁乐被他的动作骤然打断,她蹙起眉来,盯着李轲,不明白他怎么变来变去。但此时夜色已深,露气湿重,身上的衣衫似是都有些沉沉地搭在身上。
她被外头的风吹得有些发冷,只想往热源凑。
方才好像是他在自己耳边说话,温温热热的,十分暖和。
梁乐的目光落在面前人的唇瓣上,只觉得这就是对方身上最最温暖的地方。她直直地看了许久,最后轻轻踮起脚尖,一口咬了上去。
比她想象的还要暖和一些。
而且软软的,像是平时吃的甜甜的糕点一样,甚至比糕点还要好吃一些。
晚上的宴席上她吃的不多,后来又因为饮了酒,没有再继续吃别的东西。这会她被李轲带着走了一路,肚子里的食物早已空了。咬了一口后,她只觉得更饿了些,忍不住又咬了一口。
甚至还想舔舔它,尝尝它的味道。
在她凑近的那一刻,李轲就已经顿在原地,不敢胡乱动弹。
他本决定不再追问梁乐藏在心中的秘密,只想带着她早些回家。但她的举动太过突然,太过猝不及防,以至于他只能停下动作,不知如何是好。
他的嘴唇像是被当成了食物一般,被对方含在口中,又啃又咬。
但她吃起东西来也是斯斯文文的,像是平日里说话做事一般,轻柔缓慢,毫不急躁,只是一点一点地品尝,一步一步地食用。
细细的牙齿落在他的唇瓣之上,他竟也不觉得疼痛,满心都是惊疑与隐隐溢出的欣喜。
身上的所有感觉似是都被嘴唇夺去,他再也感受不到周围的风、天空的云,与远处的风景。
整个街边,整个人间,都只余眼前的这一个人。
感受到唇齿间探出的舔舐之后,他几乎按捺不住扣住对方的动作,但鼻尖萦绕的酒香提醒着他对方的醉酒。
他心中默念了不知晓多少回孔孟之言,脑中俱是礼义之道。
这是趁人之危。
他不该如此对她。
若是她清醒后发现自己并不愿如此,他又该如何面对她?
或者,她是否还愿意接受自己?
挣扎的想法如同叫嚣咆哮着的猛兽,在他心间拉扯着,牵引着他的下一个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