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死亡的宴会
“说是小型聚会,但是人还是很多啊。”厄休拉挽着小福尔摩斯走进聚会的主办方柏莎夫人的宴会厅。
“对了,一直没问这个邀请函你是从哪里弄到的。你父亲那边的关系?”她扫视了一下在场的宾客,虽然一个都不认识,但是感觉明显不是和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先生那边一个画风的类型。
“不,是你的关系。”艾瑞克低声说。“对方主动发的邀请函。我昨天半途回来查看信件的时候发现的。”
“嗯?”厄休拉抬头看他,在对上他的眼睛的那刻反应了过来。果然又是那离谱的东方热效应,看起来那天剧院亮相的效果很不错。
“啊啦,啊啦。是华生小姐对不对。”一个充满磁性的女声从他们身后响起,这是厄休拉唯一通过照片认识人——宴会的女主人。
之所以说是唯一看照片认下的人物,完全因为这位柏莎夫人实在太有名了。社交界无论什么盛事都有她的身影,极度热衷于支持艺术发展,举办各种交流会,画展,读书会,诗歌朗诵会等等活动。
虽然她现在的夫家没有爵位,但是她本人却来自一个有着很长家族史的贵族家庭。
根据小福尔摩斯倾情提供的剪报资料来看,如果是真的,至少可以追溯到亚瑟王所在的时代。
没错,就是亚瑟王。在得知这个世界的亚瑟王居然不是传说而是正史的时候,厄休拉就对一切都波澜不惊了。
哦,除了在发现自家还有个叫约翰·华生的亲戚时,这件事的震惊另算。
这位夫人有个在这个时代,非常特立独行的举动。那就是对外让大家不是以夫姓的丁塔来称呼她,而是名字柏莎,只是柏莎夫人而已。
据说,在其未出嫁的时候这一脾性就很有名了,作为长女,却不让别人叫她艾克特伯爵小姐,
厄休拉在看资料的时候,虽然对社交活动抱以抵触情绪,但是对这位夫人本身相当有好感。尤其是在发现诗刊的这个月的专题活动也有她的推动,更是好感大增。
所以她没有计较对方对她的脸那过于露骨的打量,微笑着问好:“晚上好,柏莎夫人。非常荣幸参加您的聚会。”
“晚上好,华生小姐。哦,以及小福尔摩斯先生。”她刷地打开扇子半遮面庞笑道。“真是漂亮的一对。”
“您好,夫人。”艾瑞克行礼。
“不知道你介不介意,我暂时借走你的可爱的未婚妻呢。”她笑眯眯地说,虽然用的词是很客气,但语气却是非常肯定。
艾瑞克看了厄休拉一眼,见她微微点头,才笑着回答:“那请您一定记得在开始跳舞的时候,把她还回来。不然第一只舞我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那是当然。”柏莎夫人笑了起来。“来吧,厄休拉。您不介意我这么叫你吧,我是一贯喜欢对女孩直呼名字的。”
“我也喜欢我的名字。”厄休拉也笑了,两个人亲亲热热地挽起胳膊,相伴抛开小福尔摩斯,走向宴会厅另一边艺术家们和姑娘们聚集的地方去了。
“小福尔摩斯先生,让我们也去找些乐子吧,打发一下心爱的人儿不在身边的这段时光。”
艾瑞克扭头,发现是宴会的男主人丁塔先生。
“当然。谢谢您的招待。”他微微一愣,但很快带上了礼节周到的笑容,与对方一起走到隔壁的棋牌室。
这里烟丝和雪茄的烟雾缭绕,聚集了不少对艺术不怎么感兴趣的男士,在这里打牌下棋打发晚餐开始前的这段时间。
“嘿,威尔。刚好差两个人,我们来凑一桌怎么样。”有两位绅士刚好打算凑一桌牌局,看到男主人威尔·丁塔带着一个新面孔进来,赶紧取下口中的烟斗招呼道。
“来一局桥牌吗?小福尔摩斯先生。”丁塔先生笑着问。“不过我先说好,那两个家伙是因为太厉害了,总是赢,所以除了我这个主人没人愿意搭理他们。”
“喂喂,威尔。你可不能这样在新朋友面前诋毁我们。”两位男士中那个年纪和艾瑞克差不多的那个年轻人不满地抗议道。
艾瑞克仔细打量起这两位先生。一位金棕色头发,浅色眼睛,大概三十岁左右,长相十分精明。
从他发际线附近的肤色来看,小福尔摩斯初步判断他应该是从事法律专业,极大可能是需要常年带假发的法官。
至于另一个人,艾瑞克眯起了眼睛。
“你好,我是詹姆斯·布鲁诺。”一个和那位圣骑士长得有六分相像的黑发年轻人极其热情地向小福尔摩斯自我介绍道。“你是艾瑞克·福尔摩斯先生吧。我从兄长那边听说过你。说你超级聪明的。”
“子爵阁下居然这么夸赞我吗?”小福尔摩斯不置可否,他觉得那位圣骑士的原话肯定不是这个,毕竟那可是“情敌”。“真是,让人受宠若惊。”
“哈哈哈,我们几个打牌一定非常有意思!乔治,我给你说,小福尔摩斯先生可是如同我们一样,是伦敦最聪明的人之一。”这个詹姆斯看上去和自己那两副脾气的兄长完全不一样,是个开朗的青年。
“你的脸皮真是越来越厚了,詹姆斯。”被叫做乔治的棕发男子翻了个白眼。“什么叫和我们一样。”
“你好,我是乔治·韦德,职业是法官。”棕发男子与艾瑞克握手,简短地介绍道。“抱歉,这家伙性子就是这样,张牙舞爪的。”
“这下可省了事,不用我费口舌来介绍你们认识。哈哈哈。”丁塔先生笑道。“来吧,入座吧,先生们。”
四个人落座在牌桌上。
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詹姆斯·布鲁诺极力要求自己和艾瑞克一组。
两个人在东西方向面对面坐下,主人丁塔先生开始洗牌。
“小福尔摩斯先生,你介意我直接叫你名字吗?当然,你也可以直接叫我詹姆斯。”这位圣骑士的弟弟说道。“我不喜欢别人叫我布鲁诺,感觉和叫我哥哥一样。”
“当然,詹姆斯。”艾瑞克温和说。
“哈哈哈。我就知道,你这不是很好相处吗?”詹姆斯笑起来。“果然是埃德加那家伙的问题,他那种鬼性格和谁都处不来。”
小福尔摩斯没有去应和他这番抱怨,不过对方看起来也不需要他的回应,继续兴高采烈地说了下去。
“对了,你是和谁来的。我是陪我妹妹。啧,还好还有这么一个空间让我们这些对诗啊画啊完全不感兴趣的人聚在一起。”
这时,坐在北家的丁塔先生开始发牌。
艾瑞克一边慢条斯理地整理自己牌的花色,一边回答:“我的未婚妻。”
“啊,失策了。你应该和威尔一组的。两个孤独的单身汉和两个幸福的人。”詹姆斯惊讶看了和他年纪差不多的小福尔摩斯,然后以一种羡慕的语气嚷嚷起来。
“孤独的只有你,我很享受单身。”那位法官先生没好气地怼他。
“啧啧啧,你只是没遇见那个对的人。你看我哥,那样一个家伙,现在也因为遇见了真命天女而改变了想法。”詹姆斯快乐地说。“也许再过不久我就会有可爱的小侄子和小侄女了,哈哈哈。”
“不是吧。你是说埃德加?”丁塔先生都吃了一惊,停下了理牌的动作,瞪大眼睛。“他居然还能安定下来,真是大新闻。”
“嘿嘿嘿嘿。”詹姆斯挤眉弄眼地坏笑道:“可不是,一开始我也不相信。但是!那家伙居然带了一条女孩子的发带回来,还亲手洗干净找了一个礼盒包好。然后,前几天我看着他拿着那个礼盒出去了。嘻嘻~”
“……”艾瑞克心道果然,虽然厄休拉一直对圣骑士队长那突如其来的爱慕之情,心态处于阴谋论的阶段。信誓旦旦地宣称对方肯定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可是,作为“情敌”立场的他来说,可比自己那位不解风情的女巫小姐敏感得多。
或许,那位骑士先生的感情是有些不单纯的因素掺杂其中。不过,对方在见厄休拉时候的眼神,可骗不了同样处于追求状态的他。
所以,心上人小姐现在这种完全隔离对方的心理,固然有她本身的思考方式导致的,但是艾瑞克对圣骑士先生的态度和介绍方式也在侧面推波助澜。
小福尔摩斯垂眼一笑,平静地继续整理牌。
“难道是……那位小姐?”
丁塔先生犹豫道,他觉得在这种场合谈论人家姑娘的八卦丝毫有些不合适。
“哪位!”詹姆斯立刻兴奋地看向他。“悄悄给我说,我们谁都不会乱传的。”
“咳,就是那位给你哥哥写诗的小姐。”丁塔先生斟酌着语句说道。“就上次你布鲁诺小姐来的时候,不是你哥哥陪着嘛。那位小姐也在,之后她就写了一首诗,还登在了诗刊上。”
“我记得好像是叫……”
……
“海伦娜·怀特。”
一位发色微微发红的少女向厄休拉问好,比头发更红的是她的双颊。“您是《第十二个月亮》和《魔法侦探恋爱纪事》的作家对不对,华生小姐。”
海伦娜小姐激动地握住厄休拉的手。
这……
此时厄休拉才发现,她最近出版的关于艾瑞克的这本书的名字,比起她以前的文艺风来说是多么羞耻中二。
看起来和小福尔摩斯果然是在相互折磨,想想当初她取这个名字嘲笑对方的时候可是得意极了。
“我是。”厄休拉默默咽下内伤,同时也明白了柏莎夫人对她那么热情的原因。
东方血统和女作家的加成,她环视了一圈在这个休息区为数不多的几位男士,和众多一看就非常文艺范的少女们,确实正对这位特立独行的女士的胃口。
老牌贵族的消息网果然不可小视,她想道,默默看了一眼在旁边优雅微笑的柏莎夫人。
明明用的是笔名,所有书的出版过程她也没怎么参与,却还是被查到了真实身份。
“我真是太喜欢您的故事了。”海伦娜小姐殷切说。“还有您叔叔的华生医生的书。你们两位居然都在写了一个福尔摩斯先生的故事,真是太有趣了。”
“我也觉得很有趣。”厄休拉保持微笑,决定转移话题。“我也有幸在最新的诗刊上拜读了您的诗句,海伦娜小姐,真是非常惊艳。”她暗自思量着什么时候与对方谈这个诗的具体内容才好。
“你们都是我可爱的缪斯。”柏莎夫人笑起来。“所以互相夸奖这种事情咱们先延后,我来给厄休拉小姐介绍一下我们其他的朋友。”
正像这位女主人所说的一样,尽职尽责地将这个看起来彼此非常熟悉的团体的成员一一向她介绍。
不一会,厄休拉就吃力地记下了玛丽、安莉丝、卡罗拉等十几个女孩的名字。
还认识了好柏莎夫人一样热衷于资助艺术家们的几位贵夫人。当然,还有一些在这个时代相当出名的女性歌剧演员和芭蕾舞团的主舞。她们都是柏莎夫人所喜爱的艺术家。
最后就是男士们了,他们的职业就比几位专业的女士丰富多了,有的是画家,有的是音乐家,诗人。当然也有歌剧男高音的存在。
有些脸盲的厄休拉艰难地全面开动大脑,尽可能将一个个名字和脸对上。
正在这时,已经带厄休拉把全场人过了一遍的柏莎夫人皱起了眉,她问刚刚交谈过的那位画家:“苏菲小姐和库鲁先生呢?”
“啊,一开始还见到他们了。苏菲小姐我不清楚,但是库鲁,他也许是去打牌了。”这位名叫安德鲁的画家耸耸肩。
“算了,反正晚饭时候他们就回来了。”柏莎夫人想到了什么,松开了眉头,自言自语道。
“来吧,厄休拉小姐,让我们找个位置,舒舒服服坐下,然后和我聊聊您的书和对艺术的看法吧。”
这口气有点像是面试。厄休拉内心想道,看来这位夫人是想拉她入什么艺术协会组织,所以先来一波学识考察?
这可和前面她想象中的可以听艺术家高谈阔论的情景不一样,过于耗费精神了。
不过,厄休拉和小福尔摩斯这次来,就是为了打入他们内部,好获取这个圈子里的第一手资料。
既然人家对不解风情的侦探先生没兴趣,直接开局打发走,那她也只能努力一把,自己顶上了。
厄休拉强打精神和这位夫人交谈起来。出乎意料的是,不过她们没谈几句艺术,就突然变了话题。
“说起来,因为我家族起源于亚瑟王时期的原因,所以我一直认为妖精之乡是真实存在的。”柏莎夫人兴致勃勃道。
“所以我看您写那些关于人鱼和海盗宝藏的故事非常感兴趣。尤其是人鱼,让我想起了我的经历。”
“什么经历。您是遇见了人鱼吗?”厄休拉被引起了兴趣。
“哈哈哈,没错。我小时候经常去一个海边别墅度夏,在有天夜里,突然我就睡不着了,干脆就趴在窗台上看海。”
“记得那天的月亮特别大,我看一会就又产生了睡意。正当打算回去睡觉的时候,我的余光突然看见一条巨大的银色的鱼尾拍打着海水,在月光下显现出来。”
“天呐。”厄休拉轻轻掩住嘴惊呼,这种捧场让柏莎夫人非常满意,她更加投入地讲了下去,还专门压低了声音,让她那原本就带着磁性的声音,给故事更增添了一种神秘的氛围。
“我当时就意识到那就是传说中的人鱼,死死盯着它。看着对方灵巧地顺着潮水爬上已经非常靠近别墅的一块礁石,从头上摘下了什么,整理起头发来。”
“然后呢?”海伦娜小姐也凑了过来,找了个位置坐下来,果然,她对这些神秘学上的东西也很感兴趣。
“然后,一个完全想不到的人出现了!居然是我家的管家!”柏莎夫人绘声绘色道
“他就那样突然出现在海滩上,那条人鱼也很奇怪,在见到他以后发出了一声尖叫,应该是尖叫吧。”柏莎夫人回忆道。“反正不是人类会发出的那种声音。叫完它就直接逃跑了。”
“因为年纪太小了,我又看了一会,隐隐约约看见管家貌似捡了什么东西,就撑不住睡着了。第二天我发现自己是从床上醒过来的时候,还以为自己是做了梦。”
“难得真不是梦吗?”几个男士也凑了过来,好奇地追问。
“当然不是,因为我早餐直接去问管家了,问他昨天在沙滩上捡了什么东西。被我缠得紧,他就干脆把东西给我了。”
“是什么东西啊?”其他姑娘也听住了。
只有厄休拉听到人鱼,从头上摘下这几个词立刻想到了一个东西。果不其然,柏莎夫人马上就证实了她点想法:“是一顶红帽子。”
“红帽子!”听众们纷纷议论起来。
“感觉和人鱼很不搭啊。”
“我以为会是珍珠发梳之类的。”
不,反而太搭了。
唯一看透真相的女巫小姐想,海洋人鱼的种群中一个族群——梅洛人鱼,就是戴着红帽子的,那个红帽子可以帮助它们下潜。如果是其他生物拿到,也可以戴上帽子在水下呼吸。
因为老家不临海,天天和淡水人鱼打交道,根本没有机会弄到红帽子的厄休拉十分惋惜。
多省药水的神奇道具。
“那现在这顶帽子呢?”有人发问道。
厄休拉靠在沙发上也看向柏莎夫人。
“就在这个房子的收藏室放着。我出嫁的时候一起带过来了,作为童年回忆。等下吃完晚饭,有兴趣的人可以去参观一下。”柏莎夫人十分大方地说。
“那您的那位管家呢?”厄休拉想了想,提出了一个不同角度的问题,“我真想见见这位勇敢的先生。”
“啊,他呀,还在我父亲家做事呢。那位万能先生,我们家处处都离不开他。”
真有意思。厄休拉暗暗记下这个线索,看来这位管家很大概率不是纯人类,因为就算是会魔法的人类,也不敢这样大大咧咧的,直接去接触月夜下身处主场的梅洛人鱼。
只有带着非人类血统的妖精们才会如此之莽。
接下来,因为这个故事,一下子打开了大家对于各种人鱼传说的热情,厄休拉觉得时光错了位,她又陷入了和参加老家的乡村聚会时一样的怪奇故事会中。
……
此时,男士们的桥牌桌上已经开始发第二局的第二副牌了。
和本能排斥处于热热闹闹的厄休拉不同,艾瑞克·福尔摩斯在这种场合游刃有余。
“哈,我要了。”
詹姆斯·布鲁诺扔下一张黑桃说。
“你又开始了。虽然这次我没和你一组,但是真看不下去你这种一点也不配合队友的乱来法。啧。”法官先生吐槽他年轻的朋友,然后转头向小福尔摩斯说。
“难为你了,艾瑞克。”
“没关系。”小福尔摩斯微微一笑。果然,桥牌在这个娱乐匮乏的十九世纪是拉进社交距离的利器,只是一场游戏下来,四个人的关系就不同了。
连那位看起来成熟稳重的乔治先生都开始和他互称名字起来。
那位可疑圣骑士的弟弟就更不得了了,在他完全不顾及队友牌况这种情况下,小福尔摩斯还是轻轻松松地带他赢了一局后,他看艾瑞克的眼光更亲近了。
“过几天来我家玩啊,艾瑞克。”他热情邀请道。“我带你看看我家的马,有好几匹特别带劲的。”
“你又……”法官先生已经不想再吐槽了。“是个新朋友你就带他们去看你那几匹宝贝马,还有那个盾牌。”
“盾牌?”艾瑞克惊讶道。这是真惊讶,毕竟盾牌,马和圣骑士这几个词前一晚才出现了那位妖魔骑士口中。
“他家祖传的,分给他的一个上面印着骏马的盾牌。据说是亚瑟王时代的。”法官先生叫了一张牌,然后继续说。“子爵也有,不过比他的高端帅气多了,人家是一把□□。”
“喔。亚瑟王时代,那真是神奇。”艾瑞克假装赞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