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结局(中)
却未料,别说三个月,他连三天都没撑到。
先前魏津攻打京城时用了三天三夜,几乎耗尽全力才将城门攻破。那还是仗着禁军已然溃散,京城人人自危,守城的只剩残兵败将、士气低迷。彼时魏津觉得,京城这等墙高楼坚,若换成他麾下的精锐来守,定能坚固万倍。
且大捷后经了休整,他的大军士气高涨、以逸待劳,定能拦住谢珽。
直到真跟谢珽交了手,他才明白,京城那些个残兵败将,跟河东的兵马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就连他的兵将,在这支横扫陇右宣武的铁骑面前,也是天差地别。
更何况,京城里还混进了奸细。
里应外合、三面夹击,雷霆之势般压来。
魏津自称帝后,这一路频奏凯歌,虽也有难克之城,却也甚少吃败仗。直到今日,被谢珽、萧烈和裴缇三路大军夹在中间时,他才明白何谓实力悬殊,何谓将边塞守成铜墙铁壁的雄兵烈马。
号角吹响后不过一个日夜,守城的兵马就已从最初的斗志高昂,变成了后来的捉襟见肘。
到第二日,愈发举步维艰。
形势迅速逆转,城门被谢珽攻破时,魏津仰天长叹,自知已无力回天,忽而转身纵马驰回皇宫。
宫廷空荡,激战后尚未清扫。
他骑着马长驱直入,才刚坐回含元殿那把得之不易的皇帝宝座,就见宫门口谢珽纵马追来。
他闭上了眼睛。
从生出谋逆篡位之心,到打下京城夺得玉玺,登基为帝、入主京城的梦,他已做了太久太久。
到头来,却只坐了这么几日。
殿宇高阔深宏,廊柱陈设无不威仪,魏津浑身是血的坐在御座,看到谢珽在殿前翻身下马,拾级而上。秋日的刺目阳光照在他的铠甲,年轻的男人英姿魁伟,黑沉沉的细甲上映照着血色,生了副俊眉修目,整个人却极冷硬,有着与年龄不符的威仪狠厉。
他健步入殿,剑上血迹犹在。
而在殿门之外,河东的将士已如潮涌来,将魏津独自围在巍峨殿宇。
魏津自知在劫难逃,恨恨骂了句奸贼。
谢珽眸色冷沉,只抬步近前。
他知道这奸贼是何意。
不过是魏津不甘心,抢着先机进了京城夺得玉玺,事败后又觉得河东是故意等他扫平京城,横刀来夺战果。
这些都不重要。
谢珽抬目环视整座殿宇,看到那方象征巍峨皇权的玉玺端正摆放在案上。满殿凌乱,血迹遍布,唯有这方玉玺擦得干干净净,连同锦盒都是新换的,想必被魏津珍而重之。
在他目光扫过时,魏津抱起了锦盒。
谢珽岿然站在御案前,脑海里不知怎的浮起了八年前父亲战死的场景,连同之后激战的尸山枯骨、血流成河,亦无端浮现。那场阴毒谋算,出自吉甫的挑唆、永徽帝的猜忌,而最初挑起火苗的,是眼前素未谋面的魏津。
他的眼底浮起了讽笑。
“故意晚到一步,只是让你知道,哪怕得了玉玺,你也不配坐在这里。”谢珽冷声道。
……
魏津一死,部将或死或降,迅速溃散。
而皇室之人已尽被诛杀。
永徽帝被丢在了后宫一座偏僻宫殿,许多天了都无人问津,暑热的天气里几乎发臭。谢珽只冷冷扫了一眼,便让人重新清理皇宫,随即抚民安城,监国摄政,烦劳谢巍亲自北上,去接阿嫣武氏等人进京,亦代他将戍卫河东之事交给武怀贞。
半月之后,阿嫣抵达京城。
车队浩浩荡荡,在重兵护卫之下一路都风平浪静、畅行无阻。
最前面是武氏、阿嫣和谢奕母子。
往后些,是贾恂等股肱之人。
至于老太妃,因她这大半年身体都不太好,寻常连府门都不出,怕受不住千里迢迢的车马劳顿,仍留在魏州安养。二房的谢瑾夫妇带着孩子守在身边,与早就出阁秦念月一道,陪着老太妃安享天年。
仆从之中,愿意进京的也多带了来。
卢嬷嬷、玉露等人自不消说。
华盖香车入城时,京城里的秩序已陆续恢复,哪怕皇宫仍旧空置,朝臣们亦各怀心思,在连着半月的宵禁、巡查之后,城中却已消停下来。民宅附近的店铺摊贩悄然开张,朱雀长街虽仍戒严,两侧却已不是激战之初的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