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取悦
仿佛睡在一张床榻的陌生人,按部就班。
谢珽总觉得缺点什么。
但是,他内心里究竟在盼望什么呢?
……
翌日,阿嫣如常去照月堂问安。
老太妃的脸色依旧不好看。
阿嫣知她心里存着气,不去看也就是,只管安静坐着听女眷们拉家常。整整两盏茶的功夫过去,愣是没人提秦念月半个字。
想来也不奇怪。
秦念月虽在府里得宠,其实多半是老太妃撑的,外加舅舅们和谢珽兄弟几个照拂,才被捧得金尊玉贵。至于女眷,有血脉牵系的谢淑对她甚是反感,舅母和表嫂们与她并无血亲,哪怕多年相处生出感情,也是有限的,不至于为她把自己搭进去。
那天谢珽拂袖而去,众人皆知。
到傍晚,素来被老太妃视若珍宝的表姑娘就迁出照月堂,谁都知道,这府里除谢珽裁断,没谁能碰照月堂的人。
因秦念月挑唆老太妃去外头捉人这事儿说出去难听,昨日清晨武氏已在照月堂定调,只说秦念月近来思念亡母,才搬去红芦馆的,欲闭门半月抄经祈福,为着清净,也不许旁人打搅看望。说这话时,老太妃脸上没半点慈爱喜色,反倒有点阴沉,武氏亦视若无睹,姿态颇为强硬。
那般情形,谁能瞧不出蹊跷?
两位太妃闹龃龉,孙媳妇们怕夹在中间尴尬,都没多言语,就连二房夫人都垂目喝茶,甚至还夸据外甥女有孝心。
今晨聚齐,也都避而未提。
不咸不淡地应卯,武氏自去长史府办些琐事,二房婆媳自回各屋照看孩子,倒是谢淑有点担心阿嫣,趁着没旁人时出言关怀。
阿嫣只说无碍,因怕太张扬碍老太妃的眼,暂未邀她去春波苑作伴,只散步闲聊一阵,约定有新话本时送给彼此尝鲜。
而后,自去客院找徐秉均。
王府里客院众多,卢嬷嬷给徐秉均安排的那处是离春波苑最近的,阿嫣过去时他刚换好衣裳,似要出门。
见着阿嫣,少年眉开眼笑。
“姐姐来得刚好。昨日我已去征兵处登记过,月底分去折冲府训练,这会儿正要寄信回京,姐姐要捎什么吗?”
“不用,你办事倒快。”
“毕竟盼许久。”徐秉均虽不喜老太妃,对河东这支战功赫赫的军队却仍敬崇,加之阿嫣说事情已处理稳妥,芥蒂便消大半。此刻锦衣玉冠,复归惯常的精神奕奕,打算上街买些见面礼补给谢珽,免得吃人嘴短。
阿嫣瞧他诸事妥帖,自回住处。
当天傍晚,徐秉均回来时,除两份厚礼,还买许多有趣的小玩意,让卢嬷嬷拿去给阿嫣。都是魏州城街边小摊上的物件,未必名贵,却千姿百态,妙趣横生。
还买只小兔子,让阿嫣养着解闷。
阿嫣收自是欢喜。
她未出阁时也曾养过兔子,只是路远不便带来,便留在府里让母亲照看。到魏州后处境颇艰,自身还没站稳脚跟,更没空养小动物,平素以逗谢琤的卷毛黑狗为乐。
如今身边再添活物,自添许多乐趣。
晚饭后满院掌灯,厢房里给兔子造的窝还没齐备,阿嫣便披斗篷,拿着徐秉均买好的线团和木铃铛,先在院里逗它玩。
适逢皓月当空,满院清晖。
凉亭里的石椅上铺厚厚的垫子,阿嫣手捧暖炉,将脑袋藏在帽兜里,便也不觉得寒冷。那兔子还很小,软乎乎毛茸茸的蹲在小草屋里,压着铃铛玩得不亦乐乎。
玉泉她们觉得有趣,围成一圈。
谢珽踏月而归,还没上拱桥,就听见不远处笑声阵阵,几个女孩子叽叽喳喳的,像是在逗弄小动物,里头就数阿嫣最为激动——
“快看它耳朵动,知道你在笑话它!”
“给它织个暖帽吧?”
“明天跟徐秉均说一声,让他得空时给兔子添几样玩具,这些不够它玩的。”
离得越近,她的声音就越清晰,柔软入耳,听着都满含欢喜。于这寒冷冬夜里,无端让人觉出热闹而温馨的暖意。
谢珽不自觉勾起笑意。
才想过去一探究竟,站在对面的卢嬷嬷却瞧见他,立时神色稍肃,屈膝为礼。旁人见状,亦诧然回身,霎时散开站好,仓促拜见。
阿嫣亦诧然回头。
许久没逗兔子,今日玩半天几乎忘忧,她这会儿满心松快,眉眼间浓浓的全是笑。直到瞥见谢珽拿到峻拔威冷的身影,才蓦地意识到身在何地,忙站起身迎过去。
月色如银,廊下灯笼轻晃。
她袅娜的身段藏在披风里,连发髻也都遮着,只露出如画眉眼,被灯笼光芒笼罩,格外娇丽柔婉。只是她脸上的笑肉眼可见的收敛下去,走到他跟前时,已恢复惯常的浅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