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他回来了
宋元儿也寻着江概的目光望来,沈嘉宛迅速收回目光。
“夫君?”
江概也收回目光,看向宋元儿,夹了一片青笋放置她面前的玉碗中,“你风寒还未好透,今日吃些清淡的。”
“多谢夫君。”宋元儿看着碗里的青笋,笑得像个吃了糖的小姑娘,纤纤玉指握住了江概的手掌。
江概不动声色抽出手,“夫人多礼了。”
即是如此,宋元儿还是笑着。
一番歌舞表演过后,到了献礼环节,送的都是些奇珍异宝,更有甚者送了座送子观音。
沈嘉宛淡淡一笑,这江策都还没回来,都敢送送子观音,倘若真给送来了,可就是个严肃的事了。
“炎夏将至,阴雨连绵,这天气湿闷,臣妾前两月开工,绣好了这蚕丝被。”宋元儿示意贴身婢女送上。
她知道自己这个妹妹身子肌肤娇贵,从小夏天就睡不好觉,以前每年宋元儿都亲手做这蚕丝被给她。
宋月霜鼻子一酸,姐妹二人自小亲密无间,如今都各自嫁作□□,没想到姐姐心里还时刻挂牵着自己。
“多谢姐......王妃。”
“王妃有心了,概王有福气,能娶到如此贤良淑德的好妻。”王后笑道。
王后本有意让江策娶宋元儿,她本看中的就是宋家在朝野的权势,宋元儿又是长女,更是京城人尽皆知的淑贤温柔。但让她再三犹豫的是,宋元儿的身子骨不好,弱不禁风,怕是阳寿不深。
思虑间,不料却让江概捷足先登了,传闻成婚前,两人早已相识多年,男有情女有意......
当年江概是主动去跟君上说的婚事,他十几年来从未求过什么,诚心满满,君上自然应下了,丞相府那边也是欢欢喜喜。
“王后说的是。”江概笑着站起,“今日我也准备了礼物。”
沈嘉宛心一紧,要开始了吗......
“哦?概王准备了什么。”君上笑得明晦不清,像已经知道了什么,只等好戏上场。
“当年王叔送了概儿一把剑,是陪着父王浴血奋战多年的剑。”江概说着,踱步至正殿中央,一拳打在粗.大的红木柱上,在场的人都跟着一颤,红木柱跟着开裂,凹陷处落了一地混着鲜血的碎石,柱身隐约可见银光。
“那时王叔说,想看概儿和父王一样挥舞这剑,概儿和王叔说,王叔,概儿不喜武,不想和父王一样上战场。”江概轻笑道,从柱中抽出一把尘封已久的银剑,重见日光的银剑,格外闪耀。
“大胆!江概,你什么时候藏的剑!”王后没想到江概竟如此大胆,不知是气还怕到颤抖。
“这是我父王的剑阿,王叔你把它还给我,是内疚吗?当年明明是胜券在握的战,我父王为什么会失手死在战场上?”江概收了笑,“因为有人泄了密,透露了军队的动向!”
坐在堂上的君主闻言一震,只字未言。
江概从怀中取出一张泛黄的信纸,扔在江绍面前,“上面的一字一句,王叔可还熟悉?上面的每一个字,概儿十几年来都熟记于心!”
“江概......”沈嘉宛没想到,当年他父亲的死竟然是这样的,他从未跟自己说过一个字,难怪他如此仇恨。
信纸轻轻飘至桌面,江绍颤抖着手拾起,上面的字迹,确确实实。
“你怎么会有这信?”
“当年敌军设了计,父王杀入敌营发现空无一人,桌面上只有这一封信,父王才知道中计了,父王知晓自己被最亲的弟弟出卖时在绝望中中了敌人的埋伏。”江概早已红了眼,“这封信一直被父王握在手中,尸身送回王府时,我早已发现。”
当时人人都信江概的父亲是失手战死沙场,更何况先王已老,膝下只有两个儿子,已经痛失长子,就算知道是小儿子杀了大儿子,再怎么也不可能让江绍抵命。那时的大康需要一个年轻健壮的继承人。
那时的王府早已没了顶梁柱,如若江概当时将此事公之于众,世人也明事理,知道该偏向谁。到时等江绍再当上帝王,定没有江概母子的活路......
大殿众人面面相觑,不敢多言,难以置信。
江绍长叹一声,“当年我是想要王位,但从未想过要取兄长性命,我只是想让兄长打了败仗让父王失望。没想到害死了兄长,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夜里后悔,我对不起兄长,也对不起你。王叔知道错了,概儿,放下剑吧。”
江绍不想看江概一步步错下去,他历经血雨腥风多年,即便江概再怎么智谋过人,他也早已知晓江概的动向。更何况这么多年来,也听过不少风声,但他一次次都选择袒护江概,就是因为当年犯下的弥天大错。如果能再来一次,他宁愿不要这个王位。
如果今日江概反了,两人必定有一方要流血。
“王叔,这个位子你坐的够久了。该还给我了。”江概掏出帕子擦拭银剑后,丢在地上。
洁白的帕子上还沾着血污。那个帕子是宋元儿给他备着的。
宋元儿早已被面前的场景怔住了,没想到多年来的枕边人竟然策反了,她却丝毫不知。
“夫君,不要!”宋元儿也不忍看江概自毁。
话语刚落,江概一剑刺上了江绍的肩头,又快又狠,血.液喷.溅。
瞬间全场乱了,尖叫连连,御林军团团赶来包围。
江绍也没想到江概竟然真的对自己动手了,他在等江概回转剑锋,还好王后推了自己一把,不然江概的剑心真的刺穿心脏了。
没想到这一剑如此精密,看来这十几年来,他暗地里果真没少练。
江绍一掌击在江概肩头,江概没有躲,反而迎上,伴随着肩骨裂开的声响,长剑插入江绍胸口。
“陛下!”王后悲痛欲绝。
几个护上来的御林军持剑冲向江概,江概眼疾手快地抽出长剑,击向各个御林军,刀光剑影间,上来的御林军越来越多。
眼看寡难敌众,这时凛冬带来众多兵力杀上来,俘虏了剩下的大臣。
彼时,四方城门也跟着失守了,越来越多的兵马杀入王宫,一时间,鲜血渗入青草土地,青石板被血洗,横尸满地,空气中都是新鲜的腥味,恐怖蔓延。
“陛下,陛下!”王后抱着江绍,失声痛哭,“传太医,传太医啊!来人!”
王后的发钗七倒八斜,发丝散乱,早已失去了以往的凤仪。
“淼儿,别哭。我做了这丑事,你知道了,会不会厌我?”江绍气息虚弱,不好意思地笑道。
他还记得自己还是王族公子的时候,溜出去逛花灯会时抢着买了一个少女先看上的灯笼想送给母后,但看着少女气鼓鼓的模样,他又不忍心,最后将灯笼送给了那个姑娘。
“不会,不会,”王后连连摇头,“你说过的,要陪我到白头,你不能先走了。”
那晚喜宴,她害怕,那个少年答应不碰她,要等她心甘情愿把自己托付。那一整夜,少年只是抱着她,说好话安慰她,说一生一世只要有他在,都不用怕。他是守了她一辈子,这么多年来,从未对自己说过一句重话。
江绍没了开口的力气,只是笑了笑,阖上了眼。他还有好多话想说,早就想说了,没想到一辈子竟然这么短,他都没时间说那些话了,只期盼有下辈子,他再好好跟她说,求她原谅自己先走了。
“王后娘娘,走吧。”一个士兵想上来押送王后入牢狱。
就在那天,沈嘉宛只看见王后扯下钗子,满面泪痕,一双跟江策七分相象的凤眸倨傲狠戾。
她狠狠地盯着面前一脸漠然的江概,语气平平,“江概,你不得好死。”
后宫女眷跟着尖叫,原来是王后拿金钗重重地扎在玉颈,划开了咽喉,血液喷出,溅了一桌好菜。
“王后娘娘,王后娘娘!”
几个后宫女眷哭喊着,宋月霜更是吓傻了,浑身发颤,几个人想托宋月霜走,宋元儿软着腿上来跟江概求情,“夫君,夫君,饶了妹妹吧?”
江概没有说话,只是看了那士兵一眼,那士兵便放开了宋月霜。
-
一切都像是一场梦,沈嘉宛硬是在浴池里跑了一个多时辰,原本温热的池水都快凉透,满池芬香扑鼻的鲜花瓣似乎都掩盖不了一丝不知从何而来的血.腥味。
沈嘉宛是性情薄凉,但见到一条条人命倒在面前,心里也会害怕,他们的眼睛无助彷徨、惶恐不安。回宫路上,沈嘉宛看到那些人在清理尸.体,满地的血还没干涸,四处延展。
“姑娘,公子现在是天下的主了。”红豆替沈嘉宛穿好衣服,如果她再不进来,沈嘉宛可能都会在这泡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