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5、京中
谢六和定王算是堂兄弟,只不过定王人家是正儿八经的皇子,而谢六在宗室里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这些年下来两人的关系早胜往昔。
至少在谢六自个儿看来,他和定王的关系比家中那些庶出兄弟们好了不知多少。
两个成亲后都和媳妇儿相处的不是十分融洽的男人,看着这一幕,凑在一起,忽然生出了许多感慨。
定王手指在一盘子蜜饯中拨拉来拨拉去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突然对谢六道:“如今瞧着做父亲也是一件很不错的事情,或许以往是我想差了。”
一向都不想生孩子,不想多个拖油瓶的谢六意外的没有反驳定王的话,跟着点头道:“若是我的孩子出生,也能得到这许多人的祝福,我想我的孩子应该比我幸运,我希望他在这般幸福的,有人真心实意关爱的环境中长大。”
两人都明白对方从小经历了什么,知道对方的心结是什么。很是明白对方为什么会说出这一番话。
各自露出若有所思的眼神朝着自家媳妇儿看了一眼又一眼,想着怎样让自家媳妇儿配合自己完成这个伟大的差事。
定王十分自信的想:
自家王妃不可能拒绝自己这个要求,岳父岳母写给媳妇儿的信,基本上都要经过他的眼,可没少光明正大的偷看,信中岳母大人不止一次催促自家王妃赶快生个孩子,稳定地位,以免王爷被外面的小妖精迷花了眼,将来作为王妃的她,没有一个好下场。
而自家媳妇儿的回信也每每提及她在努力了,正在努力,以及她会不断的努力,直到生出孩子为止。
定王殿下丝毫没有觉得那是王妃在敷衍京中的母亲。
而是非常自信的想:若不就从今儿开始,他和王妃便朝着共同的方向一起努力吧!
可不得不说,理想很美满,现实很骨感,世界上并不是所有的人,所有的事,都围绕着他们这些高高在上的皇子们打转。也并不是所有的女人都绞尽脑汁的想和他们生孩子。
并且那些嘴上口口声声说要和他们生孩子的女人也并不一定都是真心实意,打从心底里想和他们生孩子的,或许她们只是想要一个身份,一个皇子妃的身份。
定王不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势必要经受过来自王妃的毒打后,才能逐渐明白,孩子不是他想生,想生就能生。
至于谢六那边倒是非常简单,他妻子冯婉一直就想和他生孩子,生一个带着冯家血脉的孩子。
现在冯婉和她爷爷一致认为,尽管谢六和京城中荣国公府的关系并不融洽,可打断骨头连着筋,京城那边毕竟是谢六的亲生父亲。不是谢六嘴上说想断关系就能断的,这个孩子生出来就是荣国公府的孙子,身份贵重,不是明安府这些泥腿子们能比得上的。
到了这时候,谢六反而开始有一丝的后悔,当初不该为了和京城那边斗气而草草的与冯宛成亲。他在心里不断地问自己,真的愿意让自己的孩子有冯宛这样一个母亲吗?
要知道他们二人的婚姻都是双方各自有自己的算计,并没有付出真心,且二人之间的缺点非常明显,谢六从小没有体会过来自父亲的爱,也没有感受过正常母亲的爱,冯婉是有父亲跟没父亲一样,像个孤儿一般被爷爷带着长大的。
想到这些,谢六开始怀疑他们这样两个人真的能好好给一个孩子当父母,真的知道怎样教导一个孩子长大成人吗?
谢六和定王两人一个想生孩子,却没有媳妇儿配合自己生。
一个有媳妇配合自己生去,但不确定他自己敢不敢生。
两个纠结的大老爷们儿,凑在一起看着旁人家的孩子在地上哒哒哒跑,在老爷子怀里睡觉,心里五味陈杂。
京城将军府内。
大将军姜良松从外面回来,随口问了随从一句:“今儿可有什么事情?”
随从立马从袖中摸出一封信,递给大将军:“这是方才从明安府来的信,门房刚给小的拿过来,小的还没来得及给您送去书房呢。”
大将军一听是明安府来的信,算算日子便觉得是自家妹子生产的时候到了,心下有了计较,面色严肃道:“拿来。”
信封入手,轻飘飘的。
姜良松快速拆开,一目十行的阅读了里面的内容,又细细的从头到尾一字不落的看了一遍,确保没有漏掉什么东西,这才哈哈大笑,大步朝内院走去。
下属看的十分惊奇,自家大将军可是性格沉稳之人,当年在战场上,那是有着杀神之称的活阎王,能止小儿夜啼的存在,也就这几年在京中任职,慢慢低调下来,他的名声才逐渐好转,放在往年,谁家孩子不听话?家中长辈喊上一句大将军王来了,孩子必定吓得不不敢胡闹。
平日里寡言少语,沉默非常的一个人,显露出这般喜怒形于色的样子,着实让人惊讶。
不过很快,他便知道为何会有这般情景发生了。姜良缘,他们姜家家将们亲眼看着长大的小姑娘,生下了属于她自己的孩子。
从此便为人母。
外人不清楚,他们姜家人却明白的很,当年仅十岁的小姑娘,一人肩膀上挑起了无数战后士兵抚恤养老的问题。
每年大笔大笔的金银全部都是那个小姑娘,苦思冥想,费尽心机赚回来的。那些下了战场后,缺胳膊少腿,无法回家种地,甚至可能被家人抛弃的士兵的安置问题,都是那个小姑娘在尽全力想办法解决。
那些年从小姑娘手里流出来的银子,可谓是成山成海。
小姑娘成亲后也没有忘记这件事情,甚至利用元家的渠道拓宽了原本的生意,给那些从战场上下来的士兵们寻到了更多解决生计的活路,让他们可以用自己的双手干活儿,养活自己。
不必让士兵们流血又流泪,面对残忍又冷酷的现实。
甚至在小姑娘嫁人后的这几年内战后士兵的抚恤问题得到了更好的解决,这一切离不开银子,大笔大笔的银子,数之不尽的银子。
因此,他们姜家军中虽然没有那个小姑娘的职位,但所有人对姜良缘的感激都是放在心里的。连带着对元家的态度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因为他们心知肚明,若是姜良缘成亲后做的这一切,没有元家人的首肯并且真心帮助,是不可能这般顺利的。
后来他们便在力所能及的地方给予元家的生意一些适当的照顾,让他们可以走的更顺当,两方形成了良好的互帮互助的关系。
于是在锦绣自己都不清楚的情况下,他已经成了姜家军众人感激的对象,再也不是当年刚成亲的时候,那些兵痞子眼里不中用的小白脸,弱鸡。
姜良缘对姜家军的意义与任何人都不同,那个小姑娘藏在众人身后,默默无闻的做着许多事情,不为名不为利,辛辛苦苦,甚至得不到任何回报,却做得无无怨无悔。
姜家小姐在姜家军这些人的心里,和外面那些娇滴滴的官家小姐不同,也和那些张扬跋扈,仗着家里权势为非作歹的二代们不同。她之于姜家军的意义,不亚于姜大将军于整个姜家的意义。
只是有些事情众人都藏在心里,从未曾对外言明,因为有些事情不说,反而是对她最大的保护。
只从一件事情便能得知,低调有时候是多么重要。
姜良缘还未及笄,京中便有很多私下里的议论,说皇上要将她指给哪位皇子做皇子妃,以此控制姜家的兵权。
但皇帝到底有没有这个打算,谁都不清楚。
若是那时候姜良缘能干的才名传的沸沸扬扬,众所周知,她便再也没有机会按照自己的心意选择一个合适的夫君,嫁于他,两人一起快活地过一生,只能接受被皇帝指婚的命运,嫁给皇帝的某个儿子,成为政治权利的牺牲品,成为皇帝手里的人质,用来威胁她的家人。
家人们也因为她成了皇帝的儿媳妇,行事开始小心翼翼,不敢越雷池一步,生怕为她招来祸端,惹怒皇帝,那种场景单是想想便觉得痛苦。
因此,在多方的有意隐瞒下,姜良缘堪比男儿的才华,便显得默默无闻起来。但她这些年私下做的事情一点都没有少。
眼下听说大小姐生了自己的孩子,众人自是为她高兴不已,甚至军中很多人自发的组织起来,选了不少好玩意儿,特意送到将军府,希望将军一并送到大小姐手里,期盼她的孩子健康成长。
话说回来,大将军将这个好消息告知父母,弟弟以及各自家人,众人自是欢心不已,姜母更是直接让人收拾东西,给宫里送牌子,她要进宫去见小姑子,也就是姜良妃,定王殿下的母亲。
良妃娘娘对姜良缘这个侄女从小也是喜爱非常,当时便是她一力主张让侄女找一个更好更合适的人家嫁了,不要卷入皇家的事事非非中,为了侄女的一颗心,是再也做不得假的,因此有了这等好消息,姜夫人自然时要第一时间告诉小姑子。
良妃娘娘知道后,皇帝陛下差不多也就知道了。帝妃二人在吃晚饭的时候,良妃娘娘将这事当做一个自家里的喜事告诉皇帝,皇帝还稍微吃了一惊。
“朕记得那孩子成亲也有三年了吧?怎的现在孩子才出生。”
良妃莞尔一笑,对皇帝陛下道:“听说是锦绣那孩子心疼缘儿,说是缘儿年纪还小,身体未长开,小小年纪怀孕生子于母体有极大的危害,便等了两年。
这不臣妾瞧着锦绣那孩子也不是空穴来风,空口白牙之人,果然缘儿这一胎生的顺利极了,人也没有受多大磋磨便生下了孩子,孩子一出生便有六斤七两,白白胖胖结合了父母的优点,听说但凡见过那孩子的人,便没有不夸赞他容貌的。
便是咱家珏儿也对那孩子爱不释手,曾经一度想要自己抱回去养着。”
这么一说皇帝倒来了兴趣。
旁人喜欢那孩子,皇帝自是不太感兴趣的,毕竟谁家的孩子长辈瞧着不心疼?不可爱呢?但若是老爷子也觉得那孩子可人疼,说不定那孩子于长相上真有与众不同的一面。
帝妃二人说到高兴处,皇帝便大手一挥道:“这元爱卿在任上也做了不少实事,每年送到吏部的折子,全部都是说实话,办实事。一看就是个务实的人,将来大有可用。
既然他的长子出生,刚好朕得知了此事,便不好没有表示,回头让长福从库房里挑些实用的玩意儿,送过去也是朕的一番心意。”
姜良妃边笑眯眯的替侄女婿感谢了皇帝的赏赐。
皇帝突然就感慨了一句:“算了,回头让人给他的赏赐再加两成,顺便让人给珏儿提个醒,便是不喜欢那王妃,也不能没有嫡子出生。朕之前放任他的喜好,让他在封地由着性子来,可他如今年岁也不小了。
膝下又没有个一儿半女,远在明安府那种地方,咱们做父母的手伸不到那么长,不能时时刻刻不错眼的看着他。
也是时候生个孩子了。
瞧瞧他前面那几个兄长们,尤其是福王,他膝下的孙子一大群,重孙子都要出生了,偏只有他连个一儿半女都没有,怎的不叫我们这做父母的担心呢?”
良妃娘娘淡笑不语,这话她是不会接的,他知道皇帝只是一时的有感而发,若她真说了什么才是不该。况且皇帝这话就不是对她一个宠妃说的,想必皇帝前脚出了她的宫殿,后脚他们二人的谈话便会传出去。